傅清遠放下杯子,起身踱步到慕初和面前,輕笑俯視她,略帶嘲諷,是在嘲諷她不知算計,沒有腦子。
“不然呢?還手嗎?傅將軍你站在高處太久,可能忘了螻蟻是怎么偷生的,得罪慕泠你覺得我的生活就安定了?”
傅清遠嘴角那抹嘲諷微笑刺痛了慕初和雙眼,讓她忘記了偽裝。
“這就是你懦弱的借口?”
“這不是懦弱,這只是戰(zhàn)與和的問題,有人曾對我說過,做人學會寬恕,不要輕易與人為敵。若非戰(zhàn)不可,便不死不休。”
“若非戰(zhàn)不可,便不死不休?”傅清遠若有所思地重復了后面那句。
傅清遠的沉思面容,讓慕初和意識到自己好像話多了,她轉(zhuǎn)瞬換上笑顏,“這次確實是我太天真,太蠢了,丟了將軍的顏面。下次我一定不會再犯同樣錯誤,不會再讓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多謝將軍這次出手相助?!?p> 慕初和在傅清遠面前舉起四個手指起誓,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這樣的行為確實很像慕初和的行事作風,傅清遠輕笑出聲,越過慕初和往門外走去。
慕初和一臉茫然,不明他離開時的輕笑是何用意。
傅清遠走出廂房,走出慕初和所住廂房的長廊后,蘭沐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傅清遠身后。
跟隨傅清遠走了小段路,蘭沐略有遲疑,最終極冰冷的聲音開口道:“此女善于偽裝,猜不透心思,主人放在身邊,是個危險。”
“呵……”傅清遠輕笑出聲。
蘭沐不解,更驚訝傅清遠竟會笑了,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主人笑是何意?”
“深知自己現(xiàn)在處境,忍讓唯諾,不到處惹事,不處處樹敵,還懂得向我靠攏,裝作天真討喜的樣子去掩飾骨子里的涼薄,將這樣心思縝密的人放在身邊,危險會有但至少不會拖累。況且偽裝地毫無破綻,還是要有點本事的。”
言畢,傅清遠嘴角的笑意更深,腳步加快了。
蘭沐因傅清遠一番話停住了腳步。
長廊外的花卉里有一只蝴蝶掠過,長廊的木欄前落下了一只鳥兒。
慕初和失約,沒有到半閑居與傅君怡碰面,醒來后的第一件事除了確認四寶沒事,隨后自然是到半閑居向傅君怡道歉。
慕初和換上一件碧綠色長裙,三千青絲僅用一支雕工細致的杏花簪綰起,淡上鉛華便匆匆出了府門。
這幾日天氣稍轉(zhuǎn)暖和,艷陽高掛,臨近響午,慕初和在街道兩側(cè)喧鬧的叫賣聲中快步往半閑居走去。
周圍店鋪林立,人來人往。
涌動人群中一位衣衫襤褸,發(fā)絲散亂,面容邋遢,看起約莫七八歲的男孩童像看中目標似的往慕初和身上撞。
撞過后快速道聲對不起轉(zhuǎn)身便走。
慕初和不傻,她伸出玉手拉住孩童后背衣裳,“小朋友,就這樣走了,是不是不太禮貌?”
“姐姐,我已經(jīng)道歉了?!焙⑼仡^,一臉天真,雙眸清明未染雜質(zhì)。
慕初和無視,將孩童拉至人少的地方抓起他的手,“我說的是我的錢袋?!?p> 慕初和腰間錢袋不知何時已落入孩童手中。
那是一個粉色的錢袋,錢袋中間繡著一朵桃花,桃花上面飛舞著蝴蝶,是四寶送給她的。
惡行被看破,孩童用力甩開慕初和的手,慕初和牢牢抓住,眼神定定看著孩童道:“為什么要偷東西,你家人呢?”
孩童逃不能逃,只好老實交待,“娘親病逝,爹爹病重,我迫不得已只能出來偷,姐姐,對不起?!?p> “真的?”
“不信,你大可到我家去看看,就在城西舍齋?!?p> 聞言,慕初和猶豫一會,將錢袋里的五兩銀子全數(shù)倒在掌心,“這些銀子你拿去,但下次我不想再看到你去偷,男子漢大丈夫,當有所為有所不為,你可懂?”
孩童接過銀子,似懂非懂點點頭,“姐姐,你叫什么?”
“你又叫什么?”
“歡喜,歡歡喜喜的歡喜?!?p> “姐姐叫慕初和?!?p> “初和姐姐如此大恩,歡喜無以為報,若姐姐以后有什么事大可到城北的城隍廟找我,我整日在城中游逛,這城中大小事情沒有我不知曉的?!?p> “那我以后有什么事情要打聽,一定會去麻煩你的。”
慕初和笑著揉了揉歡喜的發(fā)頂。
聊地起勁,慕初和想起自己還要去半閑居找傅君怡,便對歡喜道:“姐姐還有事,先走了,記住我那句話,男子漢大丈夫,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二人說往不同方向走開,全然不知身后白衣公子看著她離開的方向淺笑。
白衣公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拇指上的玉阪指也往慕初和走的方向走去。
半閑居一樓座無虛席,二樓位置空空人頭屈指可數(shù),這其中原因是半閑居二樓只招待貴賓。
傅君怡視慕初和為貴賓,她坐在半閑居二樓視野絕佳的位置,往東看剛好能看到一片桃林,繁花似錦,往西看恰是穿城而過的流水河。
慕初和在玉酒杯中為自己倒上一杯桃花酒,等待傅君怡從膳房拿來她近來研制的桃花羹,桃花糕。
正值桃花季,傅君怡不會放過拿桃花釀酒做膳食的機會。
酒入口中,濃香甘醇沁心房,傅君怡手端膳食向慕初和走來,她今日著淡粉長裙,上配一件素淡白紗衣,頭上斜插碧玉玲瓏簪,嬌俏動人。
傅君怡在慕初和對面坐下,慕初和往傅君怡那邊傾了傾身子,“君怡,你不怪我嗎?”
“君怡要怪慕姐姐什么?”傅君怡將盞托里的桃花羹端出,不解問。
“你就不好奇我為何失約?”
“嗯,不好奇”傅君怡瑩瑩一笑,唇邊梨渦醉人。
“真的?”
“慕姐姐不出現(xiàn)自有別要事去做,君怡怎忍心責怪。但慕姐姐不趕緊試試我這桃花羹,給出合理評價,我才要責怪呢。”
桃花羹晶瑩如珍露,桃花糕晶粉圓滾滾。
慕初和首先端起桃花羹,輕嘗一口,香甜滑潤,齒頰留香。
再拿起一塊桃花糕,軟糥清香,甜而不膩。
兩樣都嘗過后,慕初和靈光一閃對傅君怡道:“若這兩道甜點都撒些椰蓉上去會不會更美味一點?”
話說出口,慕初和突感不對,傅君怡應該不知道椰蓉是什么。
剛想糾正,傅君怡已出聲打斷,清眸閃著光芒,“慕姐姐真聰明,我怎么沒想到?!?p> 慕初和疑惑,“你知何為椰蓉?”
“曾在一本西域書籍上看到過。”
傅君怡這番話證實了慕初和猜想,傅君怡不是平常家兒女,也絕不會只是這半閣居的小掌柜。
浣月國大部分女子是毫無學識的,傅君怡若是平常家兒女,怎么會有那個心思那種學識去研究什么西域書籍呢!
但她真實身份是什么,慕初和沒資格詢問,只能點頭道:“原來如此?!?p> “君怡又做了什么新糕點,為何都不拿給我嘗嘗?”聊地興起之際,一道溫柔男聲引得傅君怡跟慕初和紛紛抬頭。
桌前不知何時站立了一位公子,著月白色長袍,腰間系著碧色腰帶,上懸著同色玉佩。
劍眉威凜,身如玉樹,嘴角微笑似冬日暖陽那般溫暖,手上拇指的玉阪指尤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