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鳳凰山

　　鳳凰山在天原秘境正中心，是一座看上去很尋常的矮山。和其他山上一樣，被各種樹木覆蓋著，一片蔥蘢。

　　山上沒什么特別的靈物，偶爾才會碰上兩株普通至極的靈草，連只圈地盤的妖獸都沒有。但幾乎每個入境的人，都會在秘境關(guān)閉前上山轉(zhuǎn)悠一番。只為了第一批進(jìn)入秘境的前輩傳下來的，關(guān)于鳳凰山那含糊不清，只言片語的傳說。

　　傳說，山上有棵擎天巨木，木上有間樹屋，屋里，鎖著一只火紅色神鳥；傳說，神鳥早已自解神魂，只余軀殼仍被鎖在樹屋里；傳說，神鳥是鳳凰，木是梧桐木。所以，叫鳳凰山……

　　每一個進(jìn)入或者沒能進(jìn)入天原秘境的修士，都想找到那棵梧桐木，找到那只鳳凰或者它的尸體。但近萬年了，除了那個出秘境沒多久就壽元耗盡的元嬰修士，再沒有人在鳳凰山上看到任何與傳說有關(guān)的蛛絲馬跡。

　　一萬年太久，久到人們都不敢再相信傳說的真實(shí)性。仍舊上鳳凰山尋覓，不過是理智敗給貪欲和不甘心。

　　收到木樨的傳音符之時，方離方把鳳凰山走完第二遍，正舉著闞虛鏡攬鏡自憐。對于小丫頭會主動找自己，他還是挺驚訝的。之前在黃葉林，她對自己的不耐煩可是明晃晃擺在臉上。還有在雙溪城的時候，她仿佛也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嫌棄姿態(tài)，對，就是嫌棄。

　　秘境開放不過兩天，以二人的淺薄交情，她找自己肯定不是結(jié)伴?；蛟S，是問詢？問葉來和師傅？還是，那只重瞳？

　　“在鳳凰山呢。等姑娘半個時辰，過時不候喲~”

　　既然師傅算到今日鳳凰山會有變故，他就再多看看吧。半個時辰，足夠闞虛鏡照第三遍了。

　　收到方離的回復(fù)后，小小直接棄酒壇改用千山趕路。倒不是怕半個時辰趕不及，就是覺得不安。

　　這才第三天，方離就已經(jīng)在鳳凰山。是他恰好落在了那附近，還是特意趕過去的？若換一個人，她可能會覺得是第一種；方離的話……有那么一位一卦難求的師傅在他身后，實(shí)在不能不讓人懷疑，他的每一個恰巧，都是有意為之。

　　小小的速度很快，而且是越來越快。她初以為自己是因?yàn)楹闷?，但越靠近，便越明顯察覺到心底不斷放大的不安。為什么不安呢？小小疑惑，是害怕方離發(fā)現(xiàn)什么？那，自己憑何覺得鳳凰山上真的有什么？有什么？鳳凰嗎？

　　重明的九哥……

　　距離鳳凰山只半里路的時候，小小猛然停了下來。她直直看著鳳凰山的方向，雙瞳由黑轉(zhuǎn)紅，血色迷蒙。

　　她看到了，一棵樹。蒼青傘蓋，覆蔭千里，樹身筆直，直插穹蒼。

　　但等她定睛細(xì)看時，原地卻只有一株百丈高，光禿禿的漆黑古木。那一抹蒼青，仿佛只是她的錯覺。

　　小小閉上眼，猶豫著進(jìn)還是退。突然洶涌的，莫名的熟悉感親近感讓她恨不得即刻沖上去；但右眼跳動著的酸澀脹痛，讓她惶恐，不敢邁步……

　　唉！選在天原秘境融合重瞳也不知道是對是錯。這鳳凰山，顯然和這只重明鳥有莫大牽連??！

　　“木師妹還不過來？難道是等著師兄去牽你？”

　　正掙扎不決之時，方離帶著戲謔的溫潤嗓音在耳邊悠悠響起。

　　小小聞聲睜眼，不自覺彎了眉毛：“?。Π?！”

　　雖然對方離的風(fēng)流公子做派莫名嫌棄，但他的聲音，是真好聽。溫潤干凈，和木楠的音色很像。夾雜的一絲慵懶，又像極了老紈绔木楓。

　　如此純粹，孩子氣，又滿懷親近之意的笑容，讓方離一下愣住。沉默了幾息，才又勾起唇：“那師兄……”

　　一聲乍起的嘹亮清鳴掐斷了他后面的輕浮之語。這鳴聲，在他夢里不止出現(xiàn)過一次。是鳳唳……

　　方離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轉(zhuǎn)身?？粗恢獜暮纹鸬囊豢|赤紅火焰，眨眼將滿山青翠點(diǎn)燃，焚起無邊火海。那赤紅燭天的火焰，張舞的火舌，恰如鳳浴火生，沖騰九天。其中焮天爍地的熾灼，凌立蒼生的高絕，讓他渾身僵硬，靈魂連戰(zhàn)栗都不敢。

　　火焰愈灼愈烈，鳳凰山瞬息被赤紅淹沒，卻未再向四周蔓延?；鹕嗖辉傧蛩闹芴蝮拢窍嗷ゼm纏著跳躍，不斷攀高。

　　整個天原秘境都被沖天火焰映紅，那一聲響徹云霄的鳳唳，更是穿透了秘境每個角落。所有人都驚愕地抬起頭，果斷放下一切馬不停蹄向這邊趕。

　　“剛剛那聲鳴叫，是傳說中的神鳥嗎？”

　　“那火光，難道是傳說中的鳳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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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在一剎的驚異過后，瞬間回神將差點(diǎn)被火舌舔上的方離拖出鳳凰山。然后也不管他醒沒醒神，在他耳邊丟下一句“幫我保密，算還救命之恩”后，收起千山，猛地躥進(jìn)火海。

　　沿著赤紅之中唯一青翠的那條小徑，她一步步走得很慢，懷著迷茫，不安，和希冀。

　　迷茫不安是自己的，希冀，是那只重明鳥的吧……

　　大火肆虐著焚毀一切，卻怎么也燒不斷那棵漆黑的老樹。小小走到它面前的時候，它仍舊挺得筆直，只是似乎更黑了。

　　“木樨，這里有鳳凰的氣息，這火的本源真的是鳳凰火！雖然可能只有一絲絲。”

　　小雀雀躍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在小小和方離對話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叫嚷著感受到了鳳凰的氣息，要出去?，F(xiàn)在沒了外人，也感受不到危險(xiǎn)，她連和小小說一聲都等不及，迫不及待就跳了出來。

　　“啊！鳳凰火本源啊！只有一絲絲的話，你能吸收掉嗎？”

　　“吸收掉？你是說讓我用朱雀火去吸收鳳凰火？可以嗎？”雖然聽起來很讓人亢奮，但是，“好像有點(diǎn)太異想天開。鳳凰可是真正的神鳥，是鳥類始祖。她的東西，哪是我這小小的朱雀羽靈能沾染的。”

　　小小不置可否：“別妄自菲薄?。≡趺凑f朱雀火也是火中一霸！先試試吧，不能吸收的話，融合也行?！?p>　　“融合啊，會不會把我自己給融沒了？但是……”小雀擰著眉猶豫了半晌，最后一咬牙一跺腳：“不管了，試試就試試！能被鳳凰火融合也是朱雀火三生之幸對不對！我走了！”

　　又是一聲嘹亮鳥鳴，一只朱紅色龐大火鳥沖天而起，在半空糾纏著的火舌上盤旋數(shù)圈后，一頭扎了進(jìn)去，朱紅尾羽上火光流轉(zhuǎn)。

　　感嘆了一番小雀的勇猛，小小將一直收在懷中的悟道碑放進(jìn)了儲物袋里。然后拉開靈獸袋，將一路裝死不吭聲的貍蜃提了出來。

　　“解釋一下，重瞳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這雙眼睛，能左右我的情緒？當(dāng)初融合之前，你可沒說過會有這種后遺癥?！?p>　　貍蜃蹬著腿在小小手臂上用力撓了一把，對于她這種提小貓小狗樣的動作很不滿：“給勞資放手！再這樣提撓死你丫的。”

　　小小撇嘴，在它頭上拍了一巴掌，才翻著眼將它放開：“再說臟話揍你！言歸正傳，別打岔！”

　　“切！”貍蜃用鼻子哼了一聲，揉著腦袋不耐煩道：“你剛剛也說了是后遺癥了。安上神獸的眼瞳，怎么可能一點(diǎn)后遺癥都沒有。你才融合兩天，會被眼瞳主人的記憶影響很正常。時間長了，穩(wěn)定了便好。你先說說看到什么了？情緒怎么被影響？”

　　“我看到一棵樹，黑不溜秋的。光禿禿一片葉子都沒有。樹上還有一間跟你那么高的小樹屋，也是黑的。應(yīng)該是傳說中的梧桐木和鎖神鳥的屋子吧！”

　　加上自己在鳳鳴之時，看到的那個沖天的金黃色虛影和小雀感受到的鳳凰火本源，鳳凰山有過鳳凰無疑。

　　“至于情緒，就是很奇怪的溫暖熟悉感，和特別想靠近那棵樹、那間小屋的沖動?！?p>　　貍蜃撓頭：“?。〔粫@么巧找到那只重明鳥的老家了吧！怪不得你說情緒被左右，這都到家門口來了能不左右嘛！看來傳說應(yīng)該是錯了，神鳥不是鳳凰，而是重明鳥。”

　　小小搖頭，把自己夢里聽到的聲音和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小蜃。

　　“這里或許是重明和她那位九哥棲居過的地方。至于木屋里的神鳥，十有八九是重明。畢竟你說過鳳凰是不死的，堂堂神鳥更不可能被囚禁?！?p>　　但若是即將看到自己的尸體，或者是曾囚禁自己的牢籠，為何會滿懷希冀，滿心溫暖？

　　“行了，瞎猜沒屁用，去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走吧！”

　　小小驚訝：“你也去？不怕遇到危險(xiǎn)我把你當(dāng)擋箭牌甩出去？”

　　“……滾！勞資又沒有破塵眼，看哪里都是火，敢不跟過去嗎？”誰知道她一走鳳凰火會不會真的燒過來?！岸夷憧梢栽囋囁Σ凰Φ孟聞谫Y！死也要拉你一起！”

　　“試試就試試，你再跟勞資稱勞資試試！”

　　“試試就試試，勞資怕你?。谫Y勞資勞資…！”

　　“擦，勞資要和你解契！”

　　“擦，又來這一招，解就解！”

　　“丫的！說了不準(zhǔn)罵臟話，你是不是找揍？”

　　“擦，你還不是說了！”

　　……

　　一人一獸一邊拌著嘴一邊小心翼翼躲避著樹外圍翻滾著的烈火迸裂過來的火星，在枝干之間跳躍。

　　沒有注意到赤紅火浪在小雀進(jìn)入不久后，翻滾得越來越猛烈。也沒有聽到，刮刮雜雜的烈焰下，輕飄飄的一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