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遲遲,睡到自然醒。
鳥兒嘰嘰喳喳訴說歡快,蝶兒翩躚起舞展示嫵媚,鋪滿了山坡的狼毒花裊裊婷婷,爭相與吉索和什姐比美。
吉索踩著露水打濕的花草,在綿軟細膩的山澗漫步,一只只羊兒懶散地在綠草地中游動,一朵朵云兒悠閑地在藍天上飄流。
就這樣心無旁騖地跟著羊群走著,沒有什么事比現(xiàn)在的這份安閑更養(yǎng)心了。
什姐還是心事重重、愁容滿面,吉索也在竭盡所能想辦法。
兩個人隨著羊群越走越遠,在一撮撮山花裊裊中離開了阿爹的視野。
到了下午,饑腸轆轆的兩個人才發(fā)現(xiàn)找不到羊圈的方向了。
她倆趕著羊群滿山遍野到處走,在一片片鋪滿鮮花的山坡上尋找回去的方向。
可是越走越遠,連綿起伏的祁連山脈綿亙悠長,繞來繞去不知道繞到了什么地方。
兩人也只好頹廢地陪著羊兒走了,也許到了晚上,領(lǐng)頭羊就帶著她倆回去了。
羊兒還在不斷移動,她倆就這么漫無目的跟著。
吉索沿著山梁梁踽踽前行,突然,她聽見山下面?zhèn)鱽磬朽须s雜的呵斥聲。
她匍匐前進,爬在山梁上慢慢移動,終于,在山梁下面,一群瘦骨嶙峋、衣衫襤褸的人正在開荒造田。
是的,吉索看見了和她一起發(fā)配而來的鄉(xiāng)親們,她們正被看守的士兵呵斥著勞作。
這個地方山高人稀,周圍被士兵嚴密把守,留在這里的鄉(xiāng)人也就是些老弱病殘、婦孺孩童,這些人在這里已經(jīng)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她們殫精竭慮地拼著最后一口氣勞作。
心靈的悠閑瞬間被這些潦倒落魄的鄉(xiāng)親們攪擾,想要平凡隱世的心愿瞬間支離破碎,吉索的心情再次波瀾起伏,眼前的一幕更是讓她傷心欲絕。
鄉(xiāng)人一個個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艱難地開荒,炎炎烈日暴曬著弱不禁風的身體,她們個個營養(yǎng)不良、身體匱乏,還要不斷受到看押士兵的惡鞭抽打。
吉索看到這一切,身體發(fā)抖,淚水汪洋。
什姐遠遠看到一動不動爬著的吉索,她慢慢湊過來,低頭一看,也看見了高山下面的流犯。
兩人心照不宣地觀察著下面的人們。
看守的士兵一鞭鞭痛打流民的聲音疼在吉索之心,吉索在鄉(xiāng)人的痛苦呻吟中發(fā)抖,淚水溢滿了山梁。
什姐看出了吉索的痛苦,她不解的悄聲問:“吉索,你怎么了?”
吉索的淚水伴著身體的發(fā)抖簌簌墜下,她因為痛苦而說不出話。
然而更加讓人痛心疾首的事情又出現(xiàn)在吉索面前。
一個官兵從工房出來,徑直來到流民跟前,他像尋找獵物一樣窺視一圈后,抓住一個不到是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提著她往工房走去。
女孩的母親跪下來趕緊祈求他:“求求你大人,饒過她吧,她才十二歲?!?p> 官兵一腳將女孩母親踢開。
“滾,被我看上是抬舉了她?!?p> 小女孩嚇得不敢作聲,就像一只嚇呆了的小雞一樣,被官兵揪到了房里。
其他人依舊不動聲色地干活,對于發(fā)生的一切都置若罔聞,也許她們已經(jīng)對于世間的悲歡離合麻木不仁了,活著對于她們來說,就如同日夜交替,循環(huán)往復,沒有希望,沒有未來,沒有新的改變。
吉索的身體在抽搐,她痛苦地翻過身,強壓的傷心讓她的臉部痙攣。她無能為力,她痛苦不堪,她咬破了嘴唇,血沿著嘴角流到土里。
“吉索,你怎么了?告訴我你為什么這么傷心?”
什姐不知所措,她從沒見過一個人會傷心到如此地步。
太陽落山了,余暉依舊讓西邊的天空燦爛。羊群開始自顧自往回走了,吉索踉踉蹌蹌走著。
吉索的心里再次陷入沉思,她為早晨沉迷在放羊的悠閑中而自責,自己的父老鄉(xiāng)親還在受著非人的待遇,她怎么可以心安理得享受正常人的幸福。
她決定了,既然自己生的一副好皮囊,為何不用這副皮囊去替自己的鄉(xiāng)親們堵一把。她一個弱女子,能用的也只有這副皮囊了。
“我替你去跳輪子秋,替你去土司府。”吉索的話讓什姐瞠目。
“為什么?吉索,你可要想清楚?!?p> “我想得很清楚,剛剛我們看到的是我的父老鄉(xiāng)親,為了救她們,我也只有這個辦法試一試?!?p> “可是,即便送給了土司,也不見得能真正救出她們。”
“哪怕有一點點希望,我也會去試試?!奔鞯恼Z氣堅定,臉神莊嚴。她明確決定了,用美色勾引土司,然后討好指揮使,也許可以為鄉(xiāng)人討來恩賜,哪怕一點點的恩賜,只要能稍稍改變她們的生活,她就滿意了。
天漸漸黑了,著急的阿爹終于找到了在山上摸索的兩個女孩。
“什姐……吉索……,是你們嗎?”
“阿爹,是我們?!?p> “你們走太遠了,我找了一下午,羊都在嗎?”
“都全著呢!”
“好好,注意腳下的路?!?p> 今夜無眠,山高風急,吉索的心里一直抹不掉的是鄉(xiāng)親們卑躬屈膝的樣子。
……
第二天,她倆就下山了。
“明天我就告訴頭人的夫人,我可以替你去練習輪子秋,你就可以和祁家讓結(jié)婚了?!?p> “可是,萬一夫人不答應(yīng)怎么辦?”
“放心吧!我會說服她的?!?p> “吉索……這樣我覺得心里過意不去。”
“不僅僅是因為你,我是為了救我的父老鄉(xiāng)親,哪怕有一點點希望,我也要去爭取一下,我的鄉(xiāng)人如牲畜般生存,而我不能就這樣心安理得享受生活的安逸。”
什姐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吉索代替她去,對于她來說真的是好事,但為什么她的心里還是很不好受。
第二天,吉索就讓什姐帶她去見頭人夫人了。
星柳兒正在場院里陪孩子放風箏。
星柳兒一見到吉索,她的眼神透出掩飾不了的吃驚,她沒有想到蘭什姐的表妹會這么美麗。
“夫人,表姐和祁家讓心意相通,求你成全他倆,我可以代替她去跳輪子秋?!?p> 星柳兒看到吉索,她當然十分滿意,這個女孩送去,土司還不得萬分歡喜,土司歡喜了,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可是,如果蘭什姐和吉索兩個人一起完成輪子秋,豈不是更加完美。
“如果你倆一起來完成,那么這次的舞蹈將會十分完美?!?p> 什姐一聽星柳兒的話,馬上明白這個女人貪得無厭,她緊張地向前去爭辯。
“可是,夫人……”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吉索拉住什姐的手,自己上前去,她慢條斯理地對星柳兒說:“夫人,你手里拿的風箏真好看,但是這么好看的風箏如果線斷了飛走了,那么風箏就沒有了真正好看好玩的意義?!?p> “哦,有意思,繼續(xù)說。”星柳兒聽出了吉索的言外之意。
“夫人是聰明人,跳輪子秋無非就是為了讓土司高興,土司高興了,說不定很多人也就跟著有了恩賜,但如果線斷了,這些恩賜也就斷了,夫人豈不是得不償失了!”
“的確如此,看來在這里必須要有根錢握在手里,不然我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什姐在這里,我的親人就會牽著我的心,不管到哪里,我都不會忘了這里的,更不會忘了夫人在照顧我的親人?!?p> “很好,你說的有道理。明天你就來練習輪子秋,什姐暫且不用練了?!?p> “謝謝夫人?!?p> 兩人跪拜后離開。
第二天,吉索就到了星柳兒安排的地方練習輪子秋。
和她一起練習的還有一個女孩,輪子秋是要兩個人一起完成的,當然那個女孩也是這里較出眾的女子。
輪子轉(zhuǎn)起來后,天旋地轉(zhuǎn),吉索由于高原反應(yīng),再加上旋轉(zhuǎn)過度,一輪下來后頭暈?zāi)垦?,嘔吐不止。別說是在旋轉(zhuǎn)中舞蹈,連站穩(wěn)都成了問題。
晚上回到家時,吉索臉色蒼白,雙腿發(fā)顫,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她沒吃一口飯就躺下了。
什姐心疼地看著她。
“要不,你還是不要去練了,本來輪子秋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跳的,你這么難受我實在不忍心?!?p> 吉索勉強笑笑說:“這是我自己決定的,我一定會克服的,這點困難難不倒我的?!笔步憧粗鲌远ǖ哪抗?,也只好不再言語。
第二天的練習,吉索稍稍好了一點,轉(zhuǎn)著轉(zhuǎn)著慢慢就適應(yīng)了那種天旋地轉(zhuǎn)的感受。
為了能讓舞蹈耳目一新,她必須要讓自己的身體柔軟如泥,所以吉索一有時間就練習身體的柔韌性,短短幾天,身體各處皮膚青紫。
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頭人夫人排練的舞姿還達不到自己的要求,吉索自己創(chuàng)新,悄悄更改花樣,要想達到驚艷卓絕的效果,她必須要付出常人不能付出的代價。
夜色下,什姐繡完了一條條腰帶,吉索一遍遍推陳出新,創(chuàng)新舞蹈動作。
而李義那邊,土司夫人終于說服了自己的丈夫,讓李義和吉羊贊土司家的女兒訂婚。李義本來對于婚姻沒有多大希翼,最后也就順著母親的意思答應(yīng)了吉土司家的。
土司派管家拿著厚禮去說親,李義在病榻上如行尸走肉般沉淪。
緣起緣滅,姻緣天定。
兩個人彼此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因為不同的命運,早就了不同的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