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臨時訂的船票,趙嫣找的這艘船明顯沒有老船長的那艘船寬敞舒適。不過李思他們是為了走鏢,所以也不太在乎這些。
只不過登船之后,李思才發(fā)現(xiàn)趙嫣居然只訂了一個艙房,艙內(nèi)只有一張小床,擺在角落里,余下的地方也不大,不過堪容幾人轉(zhuǎn)身而已。
將裝著鏢物的鐵箱和李思他們自己的行囊裝進去之后,剩下的空間便更是逼仄,連打地鋪的地方都沒有了。
李思看著這情況一愣,盯著僅剩下的一張床微微發(fā)呆,覺得自己這趟果然沒有白白出來,不由得想到了一些少兒不宜的景象,譬如大被同……
突然,慕容雪在李思耳邊一拍手掌,“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誒,沒想什么啊?!崩钏蓟艔埖馈?p> 慕容雪也不在意,走到那張床底下,摸索片刻,便拉出一張木板,只比床面小上一圈。她拿起那張木板,放到床鋪上面。
李思這才注意到,原來床鋪上方兩側(cè)的墻板上,竟然是有兩排鐵質(zhì)的掛鉤,結(jié)實穩(wěn)重,對立掛著。
慕容雪將木板放到掛鉤上,又合上了幾個鎖扣,就把木板固定住了,距離底下的床面,相差兩丈左右。
“這是……什么?”李思遲疑道。
“上下鋪啊,學校里的宿舍不都是這樣的嘛?!蹦饺菅┹p松說著,從他們的行囊里找出一床被褥,鋪到木板上。“這樣就能睡兩個人了?!?p> 這時李思又注意到,趙嫣也翻出一個軟墊放到地上,自己盤膝坐到上面。她看到慕容雪收拾完之后,點頭說道:“咱們這次出門在外,要時刻保持注意,晚上要留人守夜。今天晚上我守前半夜,慕容雪守后半夜。李思你今天出去買了這許多東西,想必也累了,就不用你守夜了,明天再說吧?!?p> 李思微微張嘴,只覺得畫風變得太快,說好的三人一張床呢,怎么瞬間就變成上下鋪加一人守夜了?
他搖了搖頭,推開艙門走了出去,“我想靜靜。”
慕容雪疑惑道:“靜靜是誰?哪家的大小姐嗎?”
片刻之后,李思就從艙中來到甲板之上。這一路走來,所見所聞讓他放心不下。
他這一道不過經(jīng)過了六七個艙房,竟然就碰上了三四個好手,放在江湖上也能算三流了。
這三流好手聽上去不算什么,放到神都或是大梁這樣的名城大邑,也不過是給豪門富商看家護院的人物。像之前李思見過的林久或是老崔等人,一個眼神便能引動手下去碾死幾十個。
但是若是到了縣城山溝之中,也是名鎮(zhèn)一方、威名赫赫的厲害高手,值得路人贊一聲“恐怖如斯”了。
尤其是那幾位三流好手明顯不是一家出身,而是分屬于幾個勢力,這就很值得玩味了。如此多的江湖人物前往川都,難道是哪里最近出了什么事端?
李思回想起最近看到的報紙和雜志,發(fā)現(xiàn)并無此類的消息,于是搖搖頭,便不再關(guān)注了。
畢竟川都也是西山道的治所,治下一城八縣,也有幾百萬人口,是大唐排的上號的大城市了。吸引些江湖人物前去淘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這些人未必就會對他們的走鏢造成什么影響。
想到這里,李思略微放松。
隨著一聲長鳴,客人終于到齊,游船離港。冬日的夜風格外凌冽,吹的人面目發(fā)僵,扯動了船上的硬帆,在寒風中張滿。
不過今天正是十月望日,月滿如盤,灑下清麗的銀光,照亮了河道兩岸。岸邊朦朧的景色飛速后退,景色瑰美。
李思看著此情此景,口中微微念到:“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
正念到此處,只聽身后有人喝彩。
李思轉(zhuǎn)身一看,只見一個書生,只穿著一襲白色單衣站在夜風中,衣角凜然揮動,氣度不凡。
“好詩啊,短短幾句便道出此間景色。這位兄臺,不知此詩可是你所做?”
李思微微一笑說道:“非也非也,這詩乃是一位叫王灣的詩人所做,我不過是有感而發(fā),念出來而已?!?p> 誰知聽到李思這么說,那位書生臉色突然尷尬起來?!斑@位兄臺,莫非你認識我,特意來取笑我嗎?”
李思一臉驚訝,“先生何出此言???”
那書生聽到李思這么說,臉色稍霽,朗聲說道:“在下姓王名武,家父正是大唐中書舍人,姓王諱灣。”
原來這位書生的父親,就叫做王灣,怪不得會對李思的回答有如此反應(yīng)。
李思聞言趕緊也通報了自己姓甚名誰,然后懇切說道:“這詩原名《次北固山下》,確實是前代一位叫王灣的詩人所做,我并非有意牽扯令尊,如有冒犯,確實是我失言了?!?p> 那名叫王武的書生擺手說道:“這卻不必。不過我自幼博覽群書,若說上古的詩文,我或許還有不知曉的,但是近代文人的作品,我可以說是如數(shù)家珍。不過這位……這位王灣,我確實沒有聽說過。所以一聽你說起,才以為你是在取笑與我。說到此處,反而應(yīng)該是我來道歉的。小生才疏學淺,竟然誤會了兄臺。”
那王武話說到這里,竟然真的鞠了一躬,沒有半點猶豫。
見此情景,李思心中頓時好感大生,覺得這王武果然是個性格直爽的人,于是趕忙上前扶起他,不過幾句話間,便熟絡(luò)起來。
“這詩我也是偶然在一本舊書中見到,署名王灣,只是看那書半新不舊,似乎是近代的作品,所以才以為那王灣是前代詩人。其實仔細想想,這書也有可能是后人記述,那王灣很有可能是古時候的詩人。”
聽到李思的解釋,王武也放寬了心。他對自己的學問頗有自信,之前還真以為自己漏過了這位和他父親同名同姓的大詩人。此刻聽李思這么一說,便釋然了。
“若是古時候的詩人,那我確實有可能不知道。畢竟自元始年間以后,許多古代文獻都失落了,訊息模糊不清,許多人物故事都不知道是神話還是事實?!?p> 二人對著古代的舊事又聊了幾句,李思談吐風雅,引得王武頓時覺得相見恨晚。于是他輕輕拍手,身后的甲板上便走出幾人,一看舉止,便知道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家仆,得體穩(wěn)重,功夫不弱。
王武道:“我與李兄一見如故,要好生暢談一番。你去置辦一桌酒席,速速拿來,就放在這里?!?p> 不過片刻功夫,幾位家仆便端來一張圓桌、兩把椅子。桌子上面擺著果脯點心各式小吃,精致異常。又有幾個鍋子,里面不知燉煮著什么,鮮香濃郁。
王武看向李思說道:“船上簡陋,一時不得安排,咱們便因陋就簡,將就一番吧。”
說著便拉著李思到桌前坐下,拿起酒瓶,主動給李思倒上酒。
“這就可是我家的私釀,別有一番風味,請李兄細品。”
李思也不客氣,完全不在乎之前趙嫣曾叮囑過的“不要吃來路不明的東西”,一飲而盡。
看到李思如此豪爽,王武也灑然一笑,同樣端起酒杯,滿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