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
高寒第一句想問的話真的是這句嗎?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
聰明理智的女人永遠知道在什么時候該說什么樣的話。即便是那一句“你在跟誰打電話?閔初瓷嗎?”呼之欲出時,她也能理智的換成一句“你還好嗎?!?p> 當然,承堪疲憊且布著血絲的眼睛說明了他不好,而他轉(zhuǎn)頭看到她時,轉(zhuǎn)瞬即逝的詫異也證實了她沒說出口的問題。
她確定以及肯定,電話的那頭是那個女人。
心臟猛然抽痛一下,下一秒,高寒忍著心里異樣的情緒,優(yōu)雅而溫柔的笑了。
她站在那里,距離承堪五十厘米處,沒有要動的意思。
她嘴上掛著足以迷倒成千上萬的男人的笑容,站在那里高貴的與酒吧格格不入。
“你怎么來了?”承堪悄然掛斷電話,緊繃的臉上突然浮現(xiàn)笑意。
“回家吧,媽很擔心你?!?p> 在這座物欲橫流,光怪陸離的城市里的夜晚,多少寂寥,煢煢孑立的靈魂被釋放出來,就像一個又一個不能見太陽的鬼。
另一家酒吧內(nèi),陸齡箏因申拾月獨自完成整套打碟的進步而帶頭奮力鼓掌,驕傲又自豪的大叫起來,以表贊賞。
酒吧適合給失意的人放松,也適合給有才能得人展示。
酒吧,何嘗不是無以慰藉,無家可歸的心靈的棲息地。
每顆赤裸真實的心靈都在骯臟的沼澤里跳動過,跳不出來的便不惜大力誣蔑沼澤給其抹黑,只有跳出來的才能在沼澤里也依舊干凈澄明。
陸齡箏在掌聲雷動之中與申拾月十指交握,一同走向吧臺。
今天的陸齡箏看起來才真正像個不滿十八歲的少女,一雙沒畫眼影的眼里里晃動著狡黠真摯的光??缮晔霸轮肋@一切都是表象,這個熱情似火的女孩是如此危險又狡詐的。
“我可能接下來好幾天都見不到你,”陸齡箏要了兩杯伏特加,一杯遞給申拾月,“所以你要記得想我?!?p> 申拾月聽了沒什么表情,這個酒吧里所有認識陸齡箏的人都已經(jīng)默認他們是情侶關(guān)系,然而事實卻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和未來的老公度蜜月?”申拾月說這話的時候內(nèi)心沒有絲毫波動。
一直以來基本上每次都是陸齡箏找的他,可陸齡箏從沒說過喜歡他,在申拾月眼里,她不過就是圖個新鮮罷了。
申拾月更不可能喜歡陸齡箏,如果說他對她有絲絲好感,那都是她帶他第一次來這里之前,而現(xiàn)在,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準確來說就是不清不楚,不清不白,不倫不類。
“我的申拾月永遠都是這么聰明冷靜啊?!标扆g箏笑靨如花的看著申拾月,“過年那天我和你說過了,我爸媽要我嫁給他,我沒辦法,如果我將來一定要嫁人,那么他也確實是優(yōu)秀的人選。最關(guān)鍵的是,他不愛我,所以即使我們結(jié)婚了也是各玩各的?!?p> “呵!”申拾月冷笑著拿起玻璃杯喝一口酒,“你們有錢人總是這個世界最會玩的玩家?!?p> 陸齡箏不置可否:“這個人你也認識?!?p> “我很好奇我能認識什么和你門當戶對的人?”申拾月挑眉問她。
她一字一頓的回答:“宮,艨。”
說完之后,在看到申拾月原本拿起酒杯喝酒的手陡然一僵之后,陸齡箏笑了,笑容里蘊藏了殘忍意味,可有些事情總是習慣停留在淺表之上,表面下的東西總是與之相悖。
陸齡箏真的得意嗎?她不會給自己被困擾的機會,也自然不會這么問。
讓一切隨著本該發(fā)展的軌跡發(fā)展下去,畢竟結(jié)局在開始的起點就已經(jīng)被注定,又何苦茫然了路上的人。
承堪一語不發(fā)的跟著承堪回了“茗錦秀麗”,一路上跟高寒沒說一句話,他知道,高寒那么敏銳的人不可能猜不到自己的心思,可她就是可以做到裝作不知,然后不問,不悲,不喜。
具體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對高寒的感情似乎以不可挽回的趨勢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流逝,他開始對聰明的女人由喜歡變成欣賞。
有句話承堪覺得錯了,而且錯的很徹底。
真正愛你的人會清楚的知道你喜歡什么,想要什么,什么時候在想什么,什么時候做什么,因為他們懂你,了解你,關(guān)心你。
不,越是相愛就越需要空間,如果什么都被對方知道了,那種感覺會恐怖令人窒息,沒有一個正常的人愿意時時刻刻在對方面前都是一絲不掛。
而高寒,就算她裝作不知道,承堪也深深感覺到做《國王里的新裝》里的國王的疲憊。
“去洗個澡吧,給你放好了熱水。”看著高寒溫柔的臉,承堪越發(fā)想要沉默,想要無言。
可這個沒做過任何錯事的女人,除了當年一聲不吭只身前往荷蘭求學以外,對他,完全稱得上無微不至。
高傲如她,堅毅如她。
承堪終究不忍傷害一個優(yōu)秀到近乎無可挑剔的女人。
“嗯。”他嘆了口氣,接過她手里準備好的他的睡衣走進浴室。
在浴室門關(guān)上之前,他甚至聽到那個高傲到不容許有任何瑕疵的女人還在笑意清淺的和他的母親解釋他的“罪行”。
這個女人正在以最大的柔軟包容著他的“出軌”或者也可以稱為“背叛”。
有些事情及時結(jié)束,還來得及。有些錯誤及時改正,還來得及。
挽回,只是為了不讓脫軌的事變得更糟。
如閔初瓷所說,他也是凡人,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沈霧走后,高寒去陽臺上撥了一通電話,說話之前特意回身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
“怎么了,學姐,打電話給我拜年嗎?”
申拾月殺氣騰騰的從酒吧里沖了出來,在陸齡箏說完“宮艨”兩個字后。
看著申拾月乘坐的的士絕塵而去的陸齡箏,忽然意識到他們今天見面的時間還不足一個小時。
其中申拾月打碟就用了四十幾分鐘。
雪花越飄越大,陸齡箏在這座城市待了十七年零五個月,今年的雪是這些年以來唯一一次下的這么大,今年的溫度也是這么多年第一次低的令穿了毛衣的陸齡箏都覺得冷。
冷到她的腦子已經(jīng)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