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漸落,東方既白。
慕容音懶散睜開眼,倏然翻身下地,她可沒有忘記今日還與懷王有約。收拾打扮一番,巳時還未到,華音閣卻迎來了宮中女史。
寶藍(lán)衣裙,雙環(huán)垂髻,年紀(jì)不過三十左右,眼角卻已有明顯的皺紋,白皙的皮膚上透露出身居寂寂深宮的滄桑,一雙眸子隱去銳利,唯剩恭敬。
“見過瑯月郡主,”女史小步行至慕容音跟前,眼神一斂,雙膝微微一屈,“奴婢是皇后娘娘身邊的辭蕭,奉皇后娘娘命,特來請郡主入宮?!?p> “入宮?”慕容音黛眉輕挑,巳時將近,懷王還在千樂樓等她,可皇后的詔命豈容她抗拒,只得斂了神情問,“姑姑可知,娘娘召我入宮是為何事?”
辭蕭神色不動,仍是恭敬道:“娘娘在正陽宮設(shè)下筵席,特命奴婢請郡主前往。”
慕容音輕輕頷首,回身入華音閣更衣,她雖不愿前往,但更不愿得罪皇后,該有的禮數(shù)也一樣都少不得,人再出來時,已是宮錦長衫,飛仙云髻。
“郡主請?!?p> 辭蕭側(cè)身一讓,露出等候在外的軟轎,慕容音更不推托,款步行去。轎子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抬起,慕容音不禁暗想,昨日懷王才傳來信說有宮中要事,今晨皇后便召自己入宮……這也太巧合了些,只是苦了懷王,白等她一場。
不過慕容音也不擔(dān)心,她相信懷王收買的那人,必會將此刻的消息送到他手中……懷王要等就等,不等她也無所謂。
至于皇后那邊到底想做什么,慕容音就更不在意,左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如何,皇后總不至于要了她的小命。
伸手將厚厚的遮簾掀開一絲縫隙,兩側(cè)已是朱紅高墻,軟轎最后停在正陽宮前,辭蕭扶著她緩緩行下,跨步越過門檻,宮苑內(nèi)景致已變。
亭池向來多宴,掩庭花,長是驚落秦謳。
暖風(fēng)拂過,花開的清新自然之氣夾雜著蘭麝香氣撲面而來,縱是雍京深處北地,天氣也早退卻寒涼,薛皇后的私宴便設(shè)在宮殿后的孤樹池上。
被引著穿過九曲石橋,駐足時,人已在水榭上。
鵝黃細(xì)紗隨風(fēng)輕揚(yáng),桌上玉盤金盞不多,卻個個是精致點(diǎn)心,風(fēng)中飄來一陣甜膩的香,瞟眼一看,桌前鎏金爐中,輕煙冉冉而升。
薛皇后坐在上席,暗朱色的鸞鳳裙襯得她雍容華貴,更是金釵云鬢,滿面含笑,眉目可親。
慕容音盈盈拜倒,禮還未完,便被方才接她的女史辭蕭扶起,拉開木椅,讓她與皇后相對而坐。
慕容音笑靨嫣然,卻也不急著開口,誰知皇后卻更沉得住氣,除了時不時打量慕容音外,便是頻頻轉(zhuǎn)頭看向?qū)m門。
慕容音向來了解皇后的做派,看著大度,實(shí)則狹隘狠毒,今日召她來,想必也是要說些什么對寧王有益的事情。
“來了?!?p> 慕容音隨著皇后的眼神看去,九曲橋頭,寧王慕容昭正獨(dú)自行來,錦衣華服,袍袖振振,端的是好大的氣派。
慕容音暗暗鄙夷,寧王這趾高氣揚(yáng)的模樣,她從來便瞧不慣,
摒退所有宮人,笑意自眼底漾出,薛皇后手一伸,染著蔻丹的嫣紅指尖指向?qū)幫?,令慕容音奇怪的是,今日宴上,好像就真的只有他們?nèi)恕?p> “兒臣見過母后,”寧王禮成起身,輕笑著轉(zhuǎn)向慕容音,“郡主也來了?!?p> “來不來的你不會自己看?”慕容音本想這樣說,卻還是很有禮數(shù)地起身斂衽:“見過寧王?!?p> 皇后眼中笑意更濃,卻倏然輕嘆一聲,慕容音見她如此作態(tài),心下早已了然。終于要進(jìn)入正題了……
“母后何故嘆氣?!睂幫踮s緊關(guān)切,看這模樣,倒真不像是裝的。
“本宮不過觸景生情罷了,”皇后輕輕撫過鬢發(fā),憐愛地看著寧王和慕容音,“從前本宮與皇上也總是這樣,今日看著昭兒和郡主,就像是看到了昔年的本宮和皇上……”
這話頭不對!慕容音一顆心陡然提起,皇后這、這是要給她和寧王相親啊!
慕容音仍舊維持著笑意,緘口看著這對母子,卻聽寧王侃侃道:“父皇母后恩愛兩不疑,不知兒臣能不能也有此福氣。”
“昭兒定會有的,”皇后挾起一塊如意糕塞到懷王手中,又拿一塊合意餅遞給慕容音,輕笑一聲道,“方才懷王領(lǐng)著王妃來給本宮請安,看著他們新婚燕爾,本宮在想……昭兒也該選妃了?!?p> 如意糕、合意餅……慕容音悄然垂下頭去,皇后這胃口真不小,竟然想讓自己嫁給寧王,來個親上加親!可天下人皆知他們是表兄妹,實(shí)際上……她和寧王是同一個爹呀。
慕容音暗搓搓想著,差些控制不住便要笑出聲來,若是燕帝知道皇后有這個打算,不知會急成什么模樣?若自己將計就計答應(yīng)皇后……或許還能幫懷王一個忙。
皇后見她含羞帶笑地垂著頭,只以為是小女兒青澀,更是老懷大慰道:“郡主今年虛歲十七,昭兒加冠也不過兩年,若是能讓你們佳偶天成,豈不是好事一樁?”
佳偶天成?恐怕皇后只是想要睿王府這個助力吧!慕容音只覺得,人老了……臉皮果然要比年輕時厚些,這樣的話,虧皇后說得出來!
“可是寧王兄,已有兩位側(cè)妃……”
“不礙事,不礙事,”寧王還未發(fā)話,皇后就忙道,“兩位側(cè)妃而已,終究只是妾。若是瑯月能入寧王府主持家事,兩個側(cè)妃,可有可無。”
慕容音暗中撇了撇嘴,看這母子二人俱是一副神情,心中就更是鄙夷:這兩個人為了拉攏睿王府,臉皮可真是厚到家了!寧王除了兩個側(cè)妃外,可還有姬妾若干!
皇后更是無恥,明明人家去年才替你添了個孫子,竟然說什么可有可無?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只可惜……哼哼,本王兩世為人,豈能讓你奸計得逞?
寧王倒是落拓大方地坐著,慕容音一張俏臉卻已紅到耳根,皇后看她一直不說話,心中也殊無把握。
慕容音過了半晌,才細(xì)細(xì)道:“瑯月的婚事,聽?wèi){陛下和娘娘做主?!?p> “真是本宮的好瑯月,”皇后幾乎拊掌開懷而笑,她從未想過事情會這般順利,前些天還說著喜歡薛簡的人,此刻已答應(yīng)嫁給寧王,皇后頓時覺得,這小丫頭的心思,也不太難把握嘛。
她甚至沒有發(fā)現(xiàn),這件事順利得有些過了頭……
“該是下早朝的時候了,本宮這就去求陛下,陛下一定會成全這一樁婚事!”
說罷,皇后當(dāng)真起身整衣,帶著兩名宮人迤邐而去,只留慕容音和寧王還留在水榭上。
兩名宮人上來收拾著杯盞,慕容音垂著頭,只覺得寧王看她的眼神,好像在打量一件囊中物一樣,令她惡心至極。
“寧王兄非要拿這眼神看我?”
慕容音冷淡開口,寧王一怔,這疏離與方才判若兩人,卻仍當(dāng)她是故意吊胃口,直接起身到慕容音身邊,俯身蹲下,在她耳畔輕道:“既然皇妹遲早都要嫁與本王,那我此時與你親近些,又有何妨?”
慕容音冷眼偏過頭去,語聲溫和,卻已帶上寒意:“我何時答應(yīng)過要嫁給你?皇上還未給準(zhǔn)話呢……”
“郡主竟如此自持?”寧王眼中帶了些輕薄,在他看來,慕容音那句話完全就是一種挑那個逗,顧不得多想,慕容昭伸手便狠狠將慕容音的肩頭攬?jiān)趹阎小?p> “放手!寧王你放手!”慕容音半推半就掙扎著,眸中劃過一絲駭然的殺意,她固然是想讓寧王做些不智之舉,但也未曾想寧王竟會如此大膽。
敢如此無禮,她遲早要這個禽獸死在她手上!
“你還想與本王玩這欲拒還迎的把戲?”
不顧宮人驚疑的眼光,寧王一把扯過她,慕容音這次是真的死命掙扎,撕拉一聲,絹帛碎裂的聲音傳來,慕容音白皙孱弱的肩頭已暴露在外,她驚呼一聲,隨即捂住肩頭,清淚已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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