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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棲枝

第三章 故作的女兒姿態(tài)

凰棲枝 淇霏 4168 2018-05-27 14:31:06

  大燕雍京,向來以氣勢恢弘,王氣蒸騰而著稱。初晨的薄旭暖陽照在寬厚的城門上,進城出城的人雖有許多,卻無一敢攔慕容音一行人的路,只看十幾匹高頭大馬和車前的標牌,有些眼色的人一看便知,這是那位女小王爺回京了。

  而慕容音只覺得自己懶懶的不想動,沿街傳來熟悉的叫賣聲,她卻頓感煩雜。

  馬車自南而北,轆轆碾過雍京繁華百年的長街,最后在睿王府門前停下。慕容音凝視著睿王府的匾額,她從小就生長在這里,前世直至睿王離京前,她都一直住在這。

  “小王爺回來了?”

  青衫管家笑迎而來,慕容音雙手端放在身前,也淺笑著頷首回應:“謙伯,爹爹他在家么?”

  “王爺上朝還未回府?!?p>  “哦……”慕容音微露了然,隨即扶著宛兒徑自入府。

  穿曲徑,過回廊,上次離開時薄雪未霽,如今回來,春意已濃了,還未入園,便聽得鶯鳥啁啾聲。

  睿王府的鳥向來散養(yǎng),慕容音倏一瞥眼,黃鶯便啄著一片棠花倉皇飛去。推開華音閣的雕花木門,熟悉香氣盈滿鼻魄,此處和她記憶中一模一樣。

  目光觸及墻角的雕花大床,心底最柔軟的記憶更是被勾起,未等多想,慕容音一頭便撲到床上,將自己整個人埋入溫軟干凈的衾被中。

  可尚未等她沉沉睡去,宛兒又已行至床前。

  “主子,王爺回來了……在花廳等著見您呢?!?p>  慕容音懶散哼一聲,表示已知道了,卻又翻過身去,面壁沉睡起來。

  與睿王長久不見,慕容音只是在想……待會見了爹爹該如何說話,才能自然些?可莫要忍不住落下淚來……

  可是越往深處想,那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便越是濃烈,她不得不將眼眸再度合上,盡可能調(diào)整自己的心緒。

  宛兒卻以為她是不愿起床,揪住裙擺輕輕跺足,主子任性,最后遭罪的卻是奴才,轉(zhuǎn)身埋怨之際,慕容音卻已起身,徑自對鏡梳妝。

  ……

  片刻后,鏡中人已大不相同,眉目間盡是溫柔乖巧,卻也不失小女子的嬌憨,哪里還有行走在外時的飛揚跋扈,眉宇間的淡淡閑愁,也散了。

  睿王慕容澤看著翩然行來的慕容音,眼中全是說不盡的寵溺,慕容音一襲緋色宮裝,裙裾上繡的蛺蝶隨著她走動振翅而舞,行至慕容澤面前,慕容音斂衽便拜。

  “音兒見過父王?!蹦饺菀魶]有即刻起身,若是從她墜亡前算起,與睿王也是兩年多未見了……她盡可能平靜自己的語聲,也忍住不讓淚落下來。

  慕容澤托頜坐著,他已年過四十,可身姿依舊英挺,也從不故作老成,眉眼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倜儻風姿。

  他敏銳察覺到慕容音微顫的語聲,早已不怪罪她私自離府,取而代之的是擔心:“怎么了阿音?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慕容音投身入懷,雙手環(huán)住慕容澤的頸項,嗅著爹爹身上那特有的衣香,搖頭道:“我想爹爹了……”

  “原來是這樣,”慕容澤見她如此乖巧,心中疼愛更甚,只是依舊佯怒道:“阿音,正月都還未完,你便私自離府,上次我便說了,你若敢回,我便打斷你的腿,如今你回來了,可要怎么罰才好!”

  慕容音心念一動,剛想好的托詞張口便來:“爹爹去年便說今年不去早朝了,要在家好好陪我,可您怎的又去上朝?爹爹說,該怎樣罰您才好?”

  “你呀,”慕容澤無奈而笑,伸手在慕容音額上一彈,“你以為爹爹想去上朝,左不過是皇上不讓我賦閑在家,還用得著我罷了?!?p>  “爹爹一心想求逍遙不成,難道要將我也成日拘在府中么?”

  慕容音抱手伏在睿王膝上,抬著一雙水眸望他,見女兒如此,睿王怎還狠得下心來說一個不字?只得用掌輕撫她滿頭青絲,自己膝下只她一個孩子,即使慕容音要星星要月亮,慕容澤也會想辦法去摘,莫說只是一時逍遙了……

  睿王輕嘆一聲,斂了神色道:“陛下知你回來,今夜在宮里設了家宴,算是為你接風洗塵。你午后收拾收拾,便隨爹爹進宮吧?!?p>  慕容音卻一扭肩膀,皇宮她從不愛去,前世在那住了三年,更是死在那,卻嘟噥道:“宮里無趣透了,我就想在家陪爹爹。”

  睿王眼中疼愛更甚,溫和道:“那是陛下的旨意,你總不能辜負他。但若是音兒嫌麻煩,那我們便只小坐片刻,如何?”

  “全聽爹爹的,”慕容音巧笑盈然,鬢邊流蘇凌空搖動,睿王見她如此,更是滿心寬慰。

  ……

  宮闕儼儼,天家氣派好似就是要壓著人的性子,慕容音看著遠處高高的玉熙臺,若她現(xiàn)在說自己曾經(jīng)殞命于此,恐怕馬上便會被當作瘋子。

  一過永延門,睿王和慕容音便下了馬車,燕帝早已遣人于此備下軟轎,只等他父女二人一來,便直接請到設宴的疏圃殿。

  燕帝早已駕臨,一身明黃在威嚴之余更顯雍容,頭發(fā)被金冠緊緊束起,與睿王不同,燕帝鬢側(cè)已隱隱可見幾絲華發(fā)。

  燕帝身側(cè)站著一位宮裝婦人,雙手端放身前,同樣是一身明黃,眉目間卻盈滿慈和,見睿王和慕容音前來,燕帝不覺微微頷首,他身側(cè)的美婦卻看不出什么神色。

  “臣女拜見陛下、皇后?!?p>  慕容音盈盈拜倒,薛皇后未等燕帝開口,便徑自伸手將她扶起。慕容音對著薛皇后柔柔一笑,笑意卻只在表面。

  對于這位執(zhí)掌后宮二十多年卻仍深得帝心的皇后,慕容音從談不上喜歡,前世她為了薛家外戚的利益,堅決不許慕容音嫁給薛簡,這更讓慕容音對她疏離。既早已知道事情結(jié)果,慕容音這次絕不會與皇后去多費口舌。

  “小阿音,你這一去又是月余,可愁壞了你父親。來,坐到朕身邊?!?p>  燕帝眼神慈愛,話音方落,馬上便有宮人在他身旁多設一席,慕容音安然落座,睿王、皇后也早已習以為常,各自坐到席中。

  “小阿音,這次游歷……可又見著什么好玩的?”

  燕帝令宮人將自己桌上的一碟梅花豆腐送到慕容音面前,又隨口與她閑談著,慕容音口才談吐極好,三分的故事能說到五分滿,便將自己一路見聞都說給燕帝聽,不時惹得他開懷朗笑。

  “郡主成熟了,”燕帝敏銳察覺到她的不同,“來,朕看看你酒量可有長進?!?p>  說話間,宮人已將燕帝和慕容音面前的金樽斟滿,薛皇后含笑睇著燕帝,卻伸手將酒壺按?。骸氨菹?,郡主始終是女兒家,酒喝多難免傷身。”

  燕帝手腕一頓,自行傾杯入喉,又將慕容音樽中酒倒入自己杯中:“皇后說的對,朕代你喝了吧。”又是一杯入喉,燕帝眉頭微蹙,忽而揚聲道,“怎么寧王、懷王還不到?”

  馬上便有內(nèi)監(jiān)回稟:“二位殿下已在殿外侯召?!?p>  “讓他們進來?!?p>  朱門緩緩敞開,兩名男子并肩出現(xiàn)在殿階上,兩人皆是一樣的打扮,只是腰間玉佩有所不同,寧王慕容昭一襲朱色王袍,眉宇間與皇后有幾分相像,雍容之氣不言自明;懷王慕容隨身姿更挺拔些,面目也更像燕帝,只是不似寧王般予人疏離,而是寬和從容,叫人看來頓生好感。

  慕容音淺笑著起身見過兩位皇子,看他們一副兄友弟恭,對帝后孝賢禮敬的做派,她內(nèi)心便感嘆這兩人真會做戲。

  前世燕帝彌留之際,兩位皇子一個忙著逼問遺詔下落,一個忙著兵諫逼宮,最后還是逼宮的寧王棋高一著,即使知道遺詔上傳位的是懷王,但他還是毅然篡位。

  慕容音凜冽的眸光一閃,寧王繼位還不到半年,便清除異己,連睿王,也只不過因為幫懷王說過幾句話,便被他發(fā)配到北境苦寒之地,也正因如此,慕容音和她睿王爹爹兩年多中都未曾得以謀面。

  隱隱中,慕容音覺得這是屬于自己的一世……她又豈會再讓寧王陰謀得逞?

  若是第一眼看過去,都要以為寧王和懷王是焦不離孟的好兄弟,兩人同時行下禮去,齊口朗聲道:“兒臣見過父皇、母后?!?p>  燕帝頷首示意二人平身入席,對于這兩個兒子,他總是滿意之極。皇后眼中似是只有寧王,看他的眼神總是充滿關懷,但對于同樣坐在下首的懷王,薛皇后卻視而不見。

  人已到齊,燕帝便吩咐宮人將殿門關上,慵自提箸夾菜,只是燕帝總是會先瞧瞧懷王慕容隨,再回眼來看慕容音,眸中神色復雜,卻因無人敢去窺視天顏,誰也未察覺他的眼神。

  寧王忽而持杯起身,面向燕帝,恭敬道:“方才在殿外時,兒臣便聽得郡主語聲和父皇笑語,想來郡主定是說了什么趣事,才讓父皇如此開懷,不妨也讓郡主說出來,咱們也同樂一樂。”

  燕帝也不接他敬的酒,而是抬手遣他坐下,淡然道:“瑯月郡主游歷南北,慣會說故事,你若想聽……改日自行去睿王府拜訪便是?!?p>  “是,”寧王面目一凝,強笑著坐下,薛皇后卻已莞然笑著將菜挾到燕帝碗中。

  “昭兒福薄,臣妾膝下只他一個孩子,昭兒自小便想要個妹妹,只可惜臣妾未能讓他如愿。昭兒……是太喜歡郡主了,并未有不敬之意?!?p>  皇后如此,燕帝神色自然緩和,轉(zhuǎn)向慕容音道:“瑯月若是不嫌麻煩,找個時間也說與寧王聽吧?!?p>  慕容音心下極為不愿,寧王對睿王府的種種作為,拉攏兩個字直接便寫在臉上,但還是巧笑盈望著燕帝:“陛下所說極是,但陛下也莫要忘了,再過兩月便是臣女的生辰,若到時候?qū)幫醺绺绮幌拥脑?,便請移駕睿王府?!?p>  “那是自然,本王定然……”寧王面上頓顯欣喜,慕容音木然直視前方,滿桌佳肴已變得索然無味。

  燕帝卻截住寧王的口,轉(zhuǎn)而道:“瑯月郡主正值碧玉年華……若是男子,我們的睿小王爺也該準備著娶妻了?!?p>  慕容音心中一動,她故意提起自己的生辰,就是為了將話頭往婚配上引,一切重新開始前,她還是想試探一下燕帝真實的心意,若是燕帝心意和前世不同,她可就省了不少心。誰知燕帝果然上鉤~

  心中想著不正經(jīng)的事,面上卻還是正了臉色,假意嬌嗔道:“陛下怪會拿臣女打趣……”

  燕帝“哈哈”大笑,揶揄道:“小阿音這是害羞了,你可有中意的男子?不妨說與朕聽聽?!?p>  慕容音故作嬌羞地搖搖頭,垂下的眼眸卻早已流出竊喜,“臣女還不想出嫁……”雖是否認,但慕容音語聲已細若蚊訥,雙頰更是泛出桃紅。

  席中的都是敏感心細之人,慕容音的小九九,他們一眼便能看破。

  睿王卻道:“若論年歲,阿音是該留意著了,只是天下男子雖多,要得阿音中意,也需皇兄首肯?!?p>  燕帝撫須頷首,悠然開口道:“雍京府里有不少士族子弟,難道……郡主就無一中意?”

  慕容音頭垂得更低,悄悄用眼去瞥薛皇后,這些小動作看在燕帝、睿王眼中,卻更覺得她小女兒姿態(tài)嬌憨可愛。

  薛皇后了然一笑,淺嘆道:“臣妾明白了,郡主定是心有所屬,不知是誰家的男兒,竟有這樣的好福氣?”

  慕容音急得悄悄跺足,手中巾帕都絞在了一起,臉上紅緋更甚:“娘娘,您明明……”

  席中眾人都輕笑起來,只有慕容音仍垂著頭,眸中竟似已泫然。

  最后,還是燕帝先斂了笑容,定音道:“郡主尚小,朕還想多留兩年。薛簡嘛,長郡主三歲,剛好是弱冠之年……倒也可。只是……卻未必就是最好的,十三弟也不妨多留意,若郡主有了中意的,大可來告訴朕。”

  睿王頷首允諾,拱手道:“臣弟代郡主謝過皇兄?!?p>  慕容音早已料到有此結(jié)果,若燕帝和睿王一口答應,前世她又怎會再謀算三年。再試探著用眼神向皇后求助,可薛皇后卻根本不瞧她,只顧著與寧王說話。

  只有懷王慕容隨,仍一臉淡然地用膳,好似所有事都與他無關。

  慕容音暗自生起悶氣,她愈發(fā)想不通,薛簡到底有何處不好,為什么皇上和爹爹都不同意?還兩輩子都不同意!

  思慮不出結(jié)果,慕容音便愈發(fā)惱火,卻又只能自己憋著,不敢將情緒表露出半分。推杯換盞間,她已喝了許多,待宴后出宮時,她竟將自己灌了個半醉,早不能安穩(wěn)走路。

淇霏

來呀~推薦票呀,反正有~大把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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