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禮樂征伐自天子出
呂布深吸一口氣,面容舒緩,丁原若再仍舊一意孤行、不知?悔改,那呂布也只能讓他嘗嘗眾叛親離、死不瞑目的酸爽。
三個女人就是一臺戲,更何況是并州大帳里的三個男人。
丁原看見呂布與張遼的眼神交匯,冷哼一聲,面無表情道:“奉先,聽說你最近在軍廩司馬那里拿了五百副精煉鎧甲,將其交給了一個名叫高順的小將。不知可有其事???”
“確有此事,”呂布點了點頭,淡淡道,“我令其訓(xùn)練了一批重裝步兵,目前已得三百陷陣之士?!?p> “陷陣之士?那比之西涼的那支神秘軍隊,如何?”丁原皺眉。
兩列的并州文武將士眼睛齊刷刷的朝呂布看去,滿懷期待。這場先鋒大敗,又讓他們想起了被他們排擠出來的呂布的神勇。
呂布可是并州公認的戰(zhàn)神,他偷偷訓(xùn)練的軍隊定然能打敗涼軍。
呂布虎眸微瞇,實話實說道:“恐怕不行,就現(xiàn)在對方展現(xiàn)出來的實力,我不能妄下斷言。不能說他還有沒有其他更加新穎的戰(zhàn)術(shù),而且我們的陷陣營才堪堪訓(xùn)練出三百人,也沒有經(jīng)過太高強度的訓(xùn)練。
勝敗,兵家常事,關(guān)鍵還是我方士兵沉迷酒色,疏于鍛煉,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更何況與敵作戰(zhàn)根本不是去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若這陷陣營又輸一陣,我方那才是悔之晚矣!”
“唉——”
丁原皺眉,呂布說得有理,可他以子訓(xùn)父,實在是窩火憋氣。
手指敲擊著文案,無名孽火傳播了下來。
丁原從并州帶來的文臣們像聞到了腥味的皮皮蝦,他們怒發(fā)沖冠。
“沒有打過,呂將軍怎么就妄自菲薄呢?”
“戰(zhàn)爭人數(shù)規(guī)模達到了二十萬規(guī)模以上,即為大會戰(zhàn),現(xiàn)在這洛水以東陳兵共二十萬,我方才十萬并州子弟,難道你要臨戰(zhàn)脫戰(zhàn),拋棄這些袍澤弟兄不成?”
贈人以言,重如珠寶;傷人以言,甚于劍戟。
“你……”呂布戟指嚼舌之人道。
“奉先,放下畫戟。以后不要對這些同僚無禮!”丁原不咸不淡道,完全已經(jīng)忘記了呂布是自己的義子,也是他準許呂布可帶戟隨身,保護他的生命安全。
可以說,此刻端坐于位,敲擊文案的丁原是真不怕撕破臉皮了。
呂布面色鐵青,鐵鉗般的五指攥的咔咔作響。
哼了一聲,收戟回正,冷冷的掃了一眼這群文臣。
文臣們見狀,沒有懼怕,反而跟打了雞血一樣,紛紛如上古諍臣一般,像鄉(xiāng)村惡霸鵝似的高聳著脖子踴躍進言,向呂布身上潑臟水。
“你背著主公秘密訓(xùn)練兵馬,可是想暗中訓(xùn)練死士?”
“你竟然沒有主公令書,就擅自取五百鎧甲,卻只練三百士兵,其余兩百副鎧甲可是你拿去貼補家用了?”
“想不到你武將出身,卻仍與低賤的商賈一般,只知利益!”
“你有大漢第一戰(zhàn)神之名,為何不主動請戰(zhàn),反而是在給我并州軍大戰(zhàn)之際潑冷水,你是不是與那西涼的李傕郭汜暗通款曲?”
“雁門關(guān)一戰(zhàn),你可是為了那位呂家村的一個人而戰(zhàn)?”
“住嘴。”丁原陡然停下敲打,化掌為拳,拍擊著文案吼道。
這時候輪到丁原發(fā)怒了,頓時底下鴉雀無聲,文臣隊列更是遠離了說出這句話的人,生怕觸怒了丁原,呂公的死顯然是丁原的禁裔。
誰知道他是被匈奴殺害還是被主公暗中布局,你還提呂布雁門關(guān)一戰(zhàn)成名是為了那位呂家村死去的呂公,那并州刺史的功績何在?
讓主公與其大將因為此事離心離德,其心可誅!
不過他們跨出去一步的同時暗道:兄弟牛批,平時你都那么飄的嗎!
呂布訕訕一笑,丁原除了發(fā)怒就只瞪了一眼說錯話的那位文員,還是這么要自己的面子,看來自己一身武藝所托非明主!
相較于并州大帳里的勾心斗角,涼州為華雄及陌刀營擺的慶功宴席那叫一個其樂融融!
軍隊里喝酒聊天,當(dāng)然是閑扯,什么老娘們聽他的,他說一她不敢說二,李傕郭汜不停的往華雄敬酒,渾然是喝開了,想是又因為這場漂亮仗惦記上了華雄的陌刀營。
觥籌交錯之間,說著說著也已經(jīng)統(tǒng)計出了初步戰(zhàn)報。
“報……啟稟將軍,以及兩位將軍,初步傷亡報告已經(jīng)出來了。
此戰(zhàn)我軍共計擊殺并軍一千五百余眾,沒有俘虜一人。
而我軍戰(zhàn)死了近五十兄弟,皆是被流矢射中腦部,輕傷者近一百,與軍砍殺造成墜馬傷殘者五十。”
說著說著,前來匯報的士兵已經(jīng)泣不成聲,而一眾將領(lǐng)也沒了之前的歡樂,一股悲傷的情緒在眾人心中醞釀。
“把酒席撤了吧。”華雄沉默片刻道。
“諾?!?p> 戰(zhàn)死五十,傷殘五十,陌刀營僅付出了一百人的代價,就近乎全殲了三千并州鐵騎。
這個戰(zhàn)績已經(jīng)極為難得了,可華雄卻怎么都高興不起來。
陌刀營的將領(lǐng)和士兵之間,同吃同睡,戰(zhàn)時是上下級關(guān)系,而非戰(zhàn)時都以小老弟相稱,相互之間的感情自是非常深得。
昨天還在一起策馬奔騰有說有笑的好弟兄,今天卻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就這么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以后也再也見不到了。
一念至此,大部分坐在席中吃酒的營中漢子都傷心的痛苦了起來,其余從西涼而來的將領(lǐng)雖沒有痛哭流涕,但兔死狐悲物傷己類,淚水還是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饒是早就已經(jīng)看慣了生死的華雄,在這一刻,依然不自覺的流下兩行清淚,并一臉自責(zé)的說道:“都怪某,某要逞強好勝,用了最蠢的辦法讓這么多兄弟……某要是能夠做的更好一點,就不會有這么多兄弟犧牲了。某該怎么跟徐先生交代啊?”
見華雄將責(zé)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副將胡車兒看不下去,柔聲安慰道:“將軍,這不怪你,你做的已經(jīng)夠好了。”
“沒有華雄你的指揮,兄弟們的傷亡或許會更大?!崩顐喟参康?。
“是啊是啊!”郭汜應(yīng)和道。
眾人關(guān)心的話語,讓華雄不禁心中暖暖的。
“將所有弟兄們的尸體收斂好,吾在潁川說過,一定會將他們帶回去的,如今……就算是尸體也一樣。”華雄不禁握了握雙拳。
他無比堅定的道:“所有戰(zhàn)死的兄弟們,還有那些傷殘,今后無法再留在軍中的弟兄們,吾自會親自去請求主公,為他們爭取最高的撫恤金。”
這些戰(zhàn)士都處在最美好的年華,他們還沒經(jīng)歷過男人該經(jīng)歷的一切,本可以老婆孩子熱炕頭,卻在不該屬于他們的戰(zhàn)爭中丟掉了性命,誰讓他們生在一個重新開始洗牌的亂世,身為他們的主將的華雄也只能為他們做到這一步了。
……
洛陽西城門樓,心中久久不能平靜的伍孚抻了一會肩膀來掩飾自己的震驚,大手一揮,對著一個身穿華服的小黃門笑道:“走,隨我進宮回復(fù),將今天的戰(zhàn)報告知皇后娘娘?!?p> 椒房殿,自靈帝劉宏走后,向來不施粉黛的何皇后,這次不但用上了胭脂水粉,而且還穿了一件薄如蟬翼的貼身紫色長裙。
柔順滑膩的長發(fā),優(yōu)雅地垂在她耳邊,眉黛如畫,眼波似水。
兩只晶瑩剔透的耳垂上,分別帶著一只紅色的寶石耳環(huán),飽滿的紅唇上涂著一層深紅色的唇脂,嬌俏的瑤鼻仿佛雕刻一般精致,完美地生在她那美麗典雅的玉臉上。
盛裝打扮之后的何皇后,整個人更加的光彩奪目,只是淺淺的一抹微笑,但瞧起來風(fēng)情萬種,妖嬈動人,簡直美艷不可方物。
“娘娘,唐家及其他兩家人都走了。”穆順躬身說道。
“嗯,知道了?!焙位屎筝p聲應(yīng)道。
“娘娘,您為何對那三家如此放縱,連太后她老人家在攪風(fēng)攪雨您都顧都顧不上?”穆順問道。
“大漢帝國能屹立近四百年,靠得就是無數(shù)世家興衰迭起,共同支撐著這個龐大帝國,各行省郡縣的世家,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帝國特權(quán)。他們進宮訴苦,可不是讓本宮賣慘讓我?guī)兔ΑK麄冎皇窍敫嬖V本宮他們的辛勞,認可他們的忠義,這樣他們才會心甘情愿的為我辯兒擋下明里暗里的算計,才能為本宮母子安心效命?!焙位屎蟮?。
“我娘家兄弟已經(jīng)走的差不多了,就算找那些何姓旁支兄弟,也未必會跟我一條心。不如跟這些外戚家族合作,我給他們權(quán)勢,他們給予我們忠誠,為我所用?!?p> “娘娘真是玲瓏剔透心,得虧您點撥小的。不然賤奴我就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穆順笑道。
“那是自然,跟在本宮身邊,多長點心眼,宮里可謂無數(shù)算計,陰謀陽謀不斷,你可要給本宮兜著點,那服侍老妖婆的幾個小黃門手段可陰邪著呢!”何皇后用玉指撥了撥穆順的武牟大冠上的金鐺,警告的說道。
武冠的附蟬金鐺發(fā)出青翠欲滴的聲音。
叮鈴鈴——
“諾?!?p> “對了,伍孚那邊可是有消息了?”何皇后問道。
穆順搖了搖頭,“還沒有回信,派出去的一個黃門也至今未歸。想是軍隊操練演習(xí),沒有出什么大事,故而回晚了?!?p> “嗯,”輕描淡寫的一應(yīng),“讓你查張讓的消息,如何了?”
“根據(jù)泰時殿里的焦尸檢測,確有一老一少兩具穿著成中常侍的衣服,伴在先皇的皇榻兩邊?!蹦马樀?。
“哦?是嗎?”何皇后鳳眸微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