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郡榆中縣,兩千多麴家部曲駐扎在城外。
這時,年過五十的麴家族長麴蒿,在數(shù)十騎的簇擁下返回大營。
“父親,如何了,韓遂和北宮伯玉他們還是沒有給出肯定的答復嗎?”一名三十多歲的魁梧將領走上前詢問道。
麴蒿臉色冰冷,似不想說話,只小幅度搖了搖頭。
見此,那名魁梧將領忍不住大罵起來,“去歲他們侵入關中,我們麴家又出人又出糧,如今只不過請求他們攻打一個小小的別部司馬,竟都推三阻四,氣煞人也!”
“麴蒙,慎言!”族長麴蒿斥喝了他一句,隨即便將目光落在了不遠處一名青年將領身上,和顏悅色道:“宜德,此事你如何看待?”
宜德是那名青年將領的表字,他的全名為麴義。
見族長詢問,麴義抱拳一禮,這才說道:“自去歲大敗以來,北宮伯玉就不愿再動干戈,當無法說動他出兵。而韓遂,其心不小,我等皆知,就算有心相助,至少也要等到明年。”
麴蒿點了點頭,“麴氏后輩之中,唯你可擔大任。然馬應殺我族中大將,若不還以顏色,恐被人小覷。若我以你為帥,統(tǒng)御族中兩千部曲前往祖厲,能否將馬應的首級帶回來?”
“不能!”麴義直接否定道,“盛名之下無虛士,馬伯龍自領兵以來,北征諸羌,南征諸氐,未嘗一敗。說是兵主蚩尤轉(zhuǎn)世或顯夸張,但確實是一員難得的良將??v觀整個西涼,能夠與其比肩的也不過一手之數(shù)。”
“宜德對其評價這般高?”麴蒿有些驚訝。
雖然馬應的名聲確實很響亮,尤其是在羌人、氐人之中,都快要變成兵主轉(zhuǎn)世了。但在他看來,此人也不過是一武夫罷了,況且年紀不大,胸中哪能有多少韜略?可如今聽麴義這么一說,卻是有些動搖了。
“此人確實不容小覷?!濒鹆x肯定道。
麴蒿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那宜德的意思是暫時不去尋他報仇?”
麴義點了點頭,“族長若想報仇,明年自有機會……”
有些話他沒有明說,但他知道族長肯定懂自己的意思。甚至因為麴家和韓家關系緊密,族長知道的只會更多。
沉吟良久,麴蒿終究還是聽從了他的意見,嘆道:“罷了,那就再讓他多活幾月?!?p> 幾月?
麴義瞳孔猛地一縮,捕捉到了這個關鍵信息。原本他還以為至少要大半年,現(xiàn)在看來比他預想中的更快!
……
祖厲縣,縣城大營之中。
自從上次龐德過來已有半月,可是馬應依舊沒有得到遷為武威軍司馬的任命??磥砟菐追鈺挪]有起到什么作用,這件事情多半是吹了。
好在這半個月來,其他事情還算順利。尤其是縣中的政務,被楊阜、尹奉他們打理得井井有條。
楊阜甚至還抽空對縣中戶口進行了一次統(tǒng)計,將許多隱戶、逃戶重新登記在冊。被他這種一弄,祖厲縣的在籍人口直接增加了四分之一。加上新戶和新戶民,共計八千七百三十一戶,四萬六千五百六十四口。
在中原腹地,這樣的戶口數(shù)算不了什么,依舊只能設縣長,達不到設縣令的標準。但在涼州,這已經(jīng)是毫無爭議的大縣了。要知道,在一年前,祖厲縣才只有三千戶!
唯一讓馬應有些不滿意的就是,編戶民中的羌人占比太高,超過了一半,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畢竟,想要讓他們更快的被漢化,人數(shù)占比當然是越少越好。
除了戶口之外,在農(nóng)業(yè)方面,祖厲縣也有很亮眼的表現(xiàn),不僅增加了許多良田,而且水利設施也比以前完善了許多。如果祖厲長劉雋沒死的話,足以憑借這些功績升遷……
很快,時間便來到了十二月。
十二月發(fā)生了兩件大事。第一件事,北方鮮卑入寇幽、并二州;第二件事,去年打退北宮伯玉等人、并一直留在長安坐鎮(zhèn)的太尉張溫被征還京師!
于整個大漢而言,明顯是第一件事更重大。可于涼州而言,卻是第二件事影響更深遠。
張溫被征還京師傳遞出了許多信息。要知道,在長安坐鎮(zhèn)的時候,他一直都是征討涼州羌胡叛亂的主帥,涼州刺史耿鄙也要受他節(jié)制。可是現(xiàn)在,涼州羌胡尚未平定,他就回了京師,這是什么意思?
很明顯,漢天子以及朝堂公卿都不想再打了。甚至只要那些羌胡不再入寇關中,他們可能都會默許這些人在涼州胡作非為!
這基本上就等于采納了司徒崔烈的主張——放棄涼州。
而留在涼州的耿鄙,就算不是棄子,也有一種死馬當活馬醫(yī)的感覺,能夠有所作為自然更好,若是不能,也不強求……
總之,因為太尉張溫的離開,涼州許多世家豪強心頭都盤繞著恐慌的情緒。與之相對的是,那些作亂的羌胡無不彈冠相慶,仿佛贏得了整個戰(zhàn)役的勝利。
在這些人之中,最高興的莫過于韓遂。原本他還有些忌憚大漢的甲士,遲遲不敢跟北宮伯玉、李文侯等人產(chǎn)生太大的沖突,唯恐一旦內(nèi)訌就會遭到?jīng)鲋菘け途煴穆?lián)合圍剿。但是現(xiàn)在,張溫回朝,而耿鄙又調(diào)動不了鎮(zhèn)守關中的京師兵,如今他需要面對的就只剩下涼州郡兵了。
接下來的時日,作亂的羌胡越發(fā)的肆無忌憚,臨近金城郡和北地郡的鄉(xiāng)縣大多都遭到了劫掠,整個涼州似乎又開始動蕩起來。
祖厲縣因為臨近榆中的緣故,也遭到了幾支不長眼的羌胡騎兵劫掠,或幾百人,或千余人,規(guī)模都不是很大。
雖然這些騎兵最終要么被馬應殺散,要么倉皇而逃,但依舊對祖厲縣造成了很大的破壞。因為他們劫掠的對象并非縣城,而是城外各鄉(xiāng)里的普通漢民,根本防不勝防。就算馬應接到稟報后立即領兵趕往救援,也經(jīng)常會撲空,留給他的只是一個個尸橫遍野的村寨。
短短一個月,就有七八個里被羌胡攻破,死亡人數(shù)超過一千。
馬應空有一支強大的騎兵卻抓不到這些搶完就跑的老鼠,氣得直想罵娘。為了泄憤,他親自帶領麾下士卒進入金城郡腹地,一連屠了四五個羌胡部落這才領兵而還。
雖然這件事情使得那些羌胡對他更加敬畏,前往祖厲縣劫掠的騎兵也減少了不少,但卻依舊沒能杜絕。
因為這件事,他徹底下定決心,未來絕不能以這種沒有多少險要可守的郡縣作為發(fā)展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