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在梧城城外不遠(yuǎn)處,梅傲雪他們到達(dá)的時候,早飯時間還沒有過,于是三人又接著吃了些。席間,梅傲雪問起了昨天的事:“龍大哥,昨天出什么狀況了,不嚴(yán)重吧?”
龍影笑了笑說:“沒什么,就是被人盯著了,我安排了一些馬車,四面八方地帶他們?nèi)ュ迯澚?,等到晚上沒人盯了,我們才出發(fā)的?!?p> 梅傲雪看他眼底發(fā)黑,便說:“那你一會兒吃完了,早點去休息吧??茨愕哪樕蛲砜隙]有休息好。”
龍影揉了揉眼睛說:“嗯,我擔(dān)心你的安危,一到驛站就馬不停蹄地去找你了,根本就沒有睡?!?p> 梅傲雪有些感動,不知道說什么好。旁邊的大快朵頤的蘇蕓,啃完一個雞腿,顧不得擦嘴上的油,便插話道:“龍大哥,你怎么就擔(dān)心傲雪,不擔(dān)心我?。 ?p> 蘇蕓倒是個自來熟,跟著梅傲雪也叫了龍大哥??墒驱堄斑€沒有習(xí)慣她這樣的爽直性子,一時也不知如何作答。所幸,蘇蕓想一出是一出,她根本沒計較答案,接著又說道:“龍大哥,我告訴你啊,昨晚傲雪擔(dān)心你一整晚,老是翻來覆去的,害我都沒睡好?!?p> 蘇蕓說完,打了個哈欠,又對著梅傲雪說道:“傲雪,我們也去休息一下吧,我都快困死了?!?p> 被蘇蕓拆了臺,梅傲雪有些臉紅。她很想踢蘇蕓一腳,但又怕她如方才那般叫出聲來。龍影卻聽得十分高興,梅傲雪從來沒有對他表露過感情,蘇蕓倒是比她爽快多了。他笑著對梅傲雪說:“你和蘇蕓先去睡吧,我還需處理一些公務(wù)。還有,你這樣關(guān)心我,我很高興。”
梅傲雪趕緊起身,拉著蘇蕓一邊走,一邊教訓(xùn)道:“蘇蕓,你別再胡說八道了!”
蘇蕓無辜地嘟囔:“我哪里胡說八道了?”
龍影溫柔地看著梅傲雪離去,然后換上了一臉的嚴(yán)肅。龍武走上前來,龍影問他:“東西準(zhǔn)備好了嗎?”
“準(zhǔn)備好了?!?p> “好,晚上我過去找你。”
出行在外,為了保護(hù)蘇蕓,梅傲雪都是和她一起睡的。此刻,蘇蕓睡得正香,梅傲雪卻因為白天補(bǔ)了覺,怎么也睡不著了。她不敢再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吵醒了蘇蕓,回頭又得給她添油加醋地爆料了。她悄悄出了房門,走出去準(zhǔn)備透透氣。
剛出房門,梅傲雪就看見一個黑衣人溜進(jìn)了龍影的房間。龍影的房間和梅傲雪的房間隔了不遠(yuǎn),晚飯后,他們是一起回的房間,梅傲雪還是親眼見龍影走進(jìn)去的。
梅傲雪緊跟上去,在窗紙上戳了一個洞,見那黑衣人已快走到床邊了,時間緊迫,她趕忙從窗戶上跳了進(jìn)去,厲聲喝道:“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回頭看了她一眼,卻加快了腳步,一劍刺向床榻上的人,床上頓時傳出一聲悶哼。梅傲雪心如刀絞,她拼盡所有力氣,飛身刺向黑衣人。黑衣人左手揮劍,擋住梅傲雪的攻擊,右手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又往床上補(bǔ)了一刀,然后偏頭閃身,跳到梅傲雪的后方。梅傲雪見龍影又挨了一刀,更亂了陣腳,一面擔(dān)心龍影的傷勢,一面又想與那黑衣人拼命,以至于不管不顧,招招狠厲,直擊那人要害,同時暴露諸多破綻。幾個回合下來,黑衣人和梅傲雪都受了劍傷。
不久,御王的手下聞聲趕來支援,黑衣人被圍攻,梅傲雪急忙跑向床邊,慌亂中摸到了床上那人的手腕,卻已經(jīng)沒有了脈象。她又不死心,摸到那人的鼻息處,也沒有了呼吸。
梅傲雪的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她搖著床上的人,焦急地大喊:“龍大哥!你不要嚇我!你不要死!龍大哥,你醒醒!”
不知何時,龍影在她的心中,份量已經(jīng)如此之重。他的突然離去,好像帶走了她所有的希望與眷念,只留下滿心的傷痛與悔恨。生活總是那么殘忍,把她所有的眷念都驀然奪去,留下她獨自一人舔舐傷痕。
正在梅傲雪不住的哭喊著,心碎得忘乎所以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傲雪,我在這里!”
房間的燈一瞬間被人點亮,梅傲雪回過頭,淚眼婆娑地看著身后衣衫完好的龍影,又回頭看了看床上躺著的陌生人,頓時有些茫然無措。
“我沒想到,你會這樣在乎我?!饼堄白呱锨叭?,扶起趴在床邊的梅傲雪,把她攬在懷里。
梅傲雪卻有些惱羞成怒,一把推開了他:“我討厭你!”說完,便擇路而逃。
侍衛(wèi)們此刻已經(jīng)捉住了刺客,在屋里等候發(fā)落,看到這樣一幕,有好幾個人都忍不住憋著笑。其中,最滑稽的要數(shù)為首的高大黑衣侍衛(wèi)龍武,他一向不茍言笑,此刻嘴角卻一直在抽搐和冷凍間來回切換。
龍影掃了眾人一眼,吩咐道:“所有人都去崔藥師那兒服一顆’笑不?!埼浞深w!”說完,便急忙跑去追梅傲雪。這下,除了那黑衣人,在場的每個人都想哭了。當(dāng)然,黑衣人被捉住,估計也很想哭吧?要說那崔藥師,可是個藥癡,而“笑不停”正是他的得意之作,吃上一顆,至少要笑三個時辰,就像被撓癢癢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龍影在門口站崗的侍衛(wèi)指引下,很容易就找到了梅傲雪。她蹲靠在一棵大樹下面,望著腳尖發(fā)呆。龍影走過去,也蹲了下來,語氣溫柔:“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捉弄你的。我本是設(shè)了局,想要抓刺客。不想,你也跳了進(jìn)來。”
龍影看了看梅傲雪,見她依然低著頭,不肯看他。他又接著說到:“不過,我還是很高興,我真的沒想到你會為我掉眼淚。一直以來,你都不肯接受我,我還以為你的心里根本就沒有我?!?p> 龍影頓了頓,看著梅傲雪,深情地說:“你的心里也有我的,對不對?”
梅傲雪撅著嘴說:“沒有。”
龍影笑了笑:“還在生氣嗎?”
“為什么我進(jìn)去那么久,你才出現(xiàn)?”
“我在龍武的房間里,等我聞訊趕來時,你已經(jīng)哭成那樣了?!饼堄跋肫甬?dāng)時的情景,又忍不住想笑。
“不準(zhǔn)笑!”梅傲雪呵斥了一句,突然感覺頭暈暈的,她晃了晃頭,還是覺得有問題。剛剛太過著急,她沒來得及注意,現(xiàn)在回想起來,龍影房間里的熏香味道有些奇怪,于是扶額問道:“你們在熏香上動了手腳?”
“怎么,你感覺不舒服了嗎?快服下這粒解藥!”龍影有些著急,從兜里掏出一粒褐色藥丸,遞給梅傲雪。
梅傲雪職業(yè)性地把藥丸拿到鼻子前聞了聞,才一口吞下,然后說道:“果然,那房間里的香帶有迷藥,難怪我進(jìn)去半天,你的侍衛(wèi)才進(jìn)來,原來是在等那迷香發(fā)揮作用?!?p> “對不起,我當(dāng)時不在,龍武不好擅作主張,所以派人去請示我,耽擱了些時間?!庇肿屆钒裂┤ド媪穗U,龍影有些抱歉。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泵钒裂┏酝杲馑?,感覺頭暈好了不少,腦子也清晰了許多,于是又問道:“我明明看見你進(jìn)的房間,怎么那房間里又換了人?還有,床上那個人是誰?還有,你怎么知道黑衣人要來偷襲?”
“一下子問這么多問題,看來你的頭暈已經(jīng)見好了。”龍影笑了笑,接著說道:“我早上去接你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有人跟蹤我。晚上吃飯的時候,又發(fā)現(xiàn)有人在我的粥里下了藥。龍武去暗中調(diào)查廚房的人,發(fā)現(xiàn)一人鬼鬼祟祟地去見一個黑衣人?!?p> “所以你房間的人,正是那個下藥的人?”
“不錯。”
“那你是怎么在黑衣人的眼皮底下偷梁換柱的?”
“因為我們的飯菜,龍武都會提前檢驗,一般的毒藥都很難蒙混過關(guān)。所以我的飯菜里,下得并不是毒藥,而是麻醉藥。所幸,我身邊有一位藥師,及時發(fā)現(xiàn)了那藥,不然我可能真的難逃此劫了。我晚上去找了龍影,假裝和他在屋里暢飲美酒,然后他就扶著假的那個我回了房間?!?p> “果真是好計謀?!?p> “可是,我卻沒有算到你會去,如果我早知道,是決不會讓你去冒險的?!饼堄罢f完,就去握了梅傲雪的手,她的手很冰涼,龍影有些心疼地說:“怎么這么涼?走,我們?nèi)O副官那里烤火?!?p> “不,我這樣子去了大家都會笑話我?!?p> “那我們單獨起一籠火。你在這里等著,我去拿些柴火?!?p> 龍影很快就抱著一堆柴火回來了,他利落地架起柴火,點起火堆,又取了些地瓜,準(zhǔn)備順便烤來吃。
“沒想到你還會這些?!泵钒裂┩鸲?,剛剛流過眼淚的眼睛分外明亮。
“我從小就在外面闖蕩,這些只是家常便飯。”龍影借著火光朝梅傲雪望去,才發(fā)現(xiàn)她的身上有好幾處劍傷。剛才在房間里,梅傲雪跑的太快,他沒有看見。后來大樹下面比較暗,他也看不見。他湊過去,一邊查看,一邊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受傷了?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快點上些藥吧?!?p> 龍影掏出一瓶藥來,小心地給每個傷口都涂上藥,又去取了紗帶,仔細(xì)地包扎好。
梅傲雪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笑著說:“都是些小傷,不礙事,我從小到大受的傷,都數(shù)不清了?!?p> 龍影看著她,認(rèn)真的說道:“以后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我會心疼的?!?p> 梅傲雪心里莫名地感動,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聽過這樣動聽的話。大師兄總是讓她堅強(qiáng),沈秋書不善于說甜言蜜語,她早已習(xí)慣了受傷,卻沒有料到自己的習(xí)慣全都是偽裝,她的內(nèi)心,終究是柔弱和孤單的。
梅傲雪還在沉默,龍影把一個烤熟的地瓜遞給了她:“給,烤好了,趁熱吃吧。”
梅傲雪拿著那個地瓜,又想起了小時候,大師兄也經(jīng)常在火邊烤地瓜給她吃。心中一時混雜著幾分溫暖與酸澀,不知不覺間,龍影走進(jìn)了她的心里,而大師兄卻漸行漸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