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天海市的冬天,仿佛比往年還要冷一些。
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和東太平洋的濕空氣攪合在一起,讓這座城市的人們感到格外濕寒。
灰蒙蒙的天空偶而飛過幾只不知名的鳥雀,搖曳干枯的樹枝隨風微微擺動,干枯的大樹下有位老者像尊雕塑般立著,幾片寒冬里的黃葉悄悄落下……
老者的背后插著一面破舊的棋子,上面灰布黑字寫著兩行正楷大字:“六爻驚醒世間名利客,八卦喚回苦海迷路人”
路上眾生神色匆忙,未有人曾注意過他,時間也不知多去多久,老者亦是雙目微閉,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時間就這么一分一秒的逝去!
突然……老者眉眼抖動半下,就在這早一分不早,晚一秒不晚的分秒毫厘間。
一輛送快遞的電車恰好駛到老者面前,老者伸手一把抓住快遞小哥的臂膀。
“哎呀……我去。”小哥面色驚恐的險些摔出去。
老者猛睜深邃雙眸,聲如洪鐘的喊道:“年輕人,請等等?!?p> 快遞小哥岔著腿,兩手緊緊抓住車把,以為自己遇到了碰瓷的,他面帶驚恐怯聲哀求:“大爺,您……您這是要干嘛?我可沒什么錢!”
“小伙子,我看你天賦秉異,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談?wù)劇崩险哂弥鋫b小說慣用的開場白,單手緊抓小伙的胳膊,想讓他松開手里的電車。
“呼……”小哥見對方并不圖財,這才敢長出口氣,再迅速打量老者一番,得出一個結(jié)論。“您……您是算命的?”
“正是!”老者見小伙還算靈性,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要錢嗎?”
“只渡有緣人,分文不取……”老者說分文不取的時候故意拉起長腔,頗有一份世外高人的味道。
但快遞小哥江小白的心里卻不這么認為,他暗自認定老頭就是個騙子。
“好套路,街頭算命的都是這種調(diào)調(diào)!我不能跟這個神經(jīng)病耽誤時間……說算命不要錢,一會準說我有血光之災(zāi)、厲鬼上身、怨念未了,猛烈嚇唬我一番!”
不相信還好,如果真相信了,又感到無比恐懼的時候,對方又擺出一副模林兩可、世外高人的姿態(tài)。
如果想問如何化解?
好辦!請?zhí)湾X。
多少?
少則幾百,多則上千。
江小白自認閱歷不淺,冷冷道:“越說免費的東西宰人越狠!我沒什么錢,走了先!”
小哥慌忙掙脫老者,跨上電車準備離去。
老者再次用力將他拉住,一臉焦急的急聲促語道:“年輕人,事出緊急,長話短說。明日先祖將賜福予你……”
老者的話被江小白打斷,他一臉鄙夷的學(xué)著小品里范偉的說話方式!“忽悠……接著忽悠!就你自己出來忽悠來了,沒組團??!”
老者并未理會小伙子的嘲弄,繼續(xù)鄭重其事道:“汝,此生被賜福之前,尚有三次劫難未渡完,今日定將集中爆發(fā)?!?p> 江小白奮力推開老者?!按鬆攧e忽悠了,我著急送快遞呢!被人投訴你賠啊!賜什么福?這‘?!也恍枰?,送給你了!”
見對方不為所動,老者一甩衣袖伸出三根黑黢黢的手指,再次囑咐?!拔曳拍阕呖梢裕欢ㄓ涀。航褚棺訒r之前,小心所有紅色的東西。三次劫難,三次……一定小心。”
江小白用力猛拍一把車座,冷笑回道:“呵呵,我自己的電車就是紅色的,這個也要注意嗎?”
老者一臉認真“嗯!”了一聲,用力點了點頭。
江小白怒向老者,呵斥道:“荒謬……別裝神弄鬼了,這么大年紀了干點什么不好,偏偏要學(xué)人做騙子!年紀大了去看個大門、燒個鍋爐也好啊!”
他一捋老者油膩長發(fā),滿臉鄙夷道:“留這么長的頭發(fā),既不洗、也不剪、還不吹!竟敢出來嚇唬人,你以為你是甘道夫啊!”
“甘道夫是誰?”
江小白不想多耽誤一秒鐘,他跨上電車,猛加電門消失在天海市的街頭。
此時老者追他不上,只在背后隱約喊道:“下個路口,小心一輛紅色的汽車。要是把你撞死了,老祖宗的事就全黃了!”
老者急的直拍自己大腿,搖頭無奈看著江小白的背影消失。
而江小白也絲毫沒有聽進老者的忠告,朝著下個快遞投放點飛馳而去。
……
吱……一聲尖銳的剎車聲!
一道紅色炫影猛然在江小白眼前掠過,他前面的一個行人,在斑馬線上被瞬間撞飛。
受傷者倒地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江小白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
“我靠……好險!”
他長出口氣定睛望去,肇事車輛果然是一輛紅色甲殼蟲小汽車。
汽車停穩(wěn),一名穿著紅衣服的女司機,滿臉驚恐的從車里下來,跑向倒地的傷者。
江小白手心微微冒汗,心中暗暗不爽。“靠……差點被老頭咒死了。”
這場事故過后,江小白依然不相信老者的話,但他心里開始默默思索,都有什么東西是紅色的?
“口紅、紅裙子、紅鞋子、紅胸罩、紅內(nèi)褲……”
大致總結(jié)完,想到這些東西好像也都是女人用的物件。
江小白隨即釋懷,還能有多大的危害?
大不了,一會路上看到紅色的汽車,就躲遠點好了。
呼……
天空突然狂風大作,一道勁風刮過,江小白腦袋的正上方傳來一聲巨響。
江小白仰頭看去,一個巨大的紅色廣告牌被風吹斷,一根支架拖拽著巨大的鐵架子在空中搖搖欲墜,而此時他就在這廣告牌的下面。
“我擦……老頭的話果然不假,這是要我的命??!”
江小白腦海中,陡然閃過這個念頭。他緊握電車電門,趕緊加速沖了過去。
待江小白剛剛駛過,巨大的廣告牌最后一根支架應(yīng)聲斷裂,駭人的鐵架子從空中轟然墜落,恰好砸在剛才他經(jīng)過的地方。
江小白坐在電車上,雙手緊握扶手驚魂未定。此時他對老者的話,已是絲毫不敢怠慢。
人,并不都怕死,但大家都怕等待死的過程……
所以人,在躲過一場致死的災(zāi)難后不僅會害怕,還會后怕。
人更會對,下一次不能確定的災(zāi)難,感到無必的恐懼,江小白就正遭受這種煎熬。
江小白看著滿車快件,沮喪的思索。
“三劫過去兩劫,還有一劫等著我。今天的快遞是不敢再送了,給主管請個假,先回家躲一天再說。”
……
江小白謹慎地騎著電車,朝自己在天海市的出租屋慢慢駛?cè)ァ?p> 八十年代老舊小區(qū)的弄堂里,江小白推著紅色的電動快遞車,往自己單元的樓道口走去。
“哎喲!小白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早哇?”一個身穿紅色羽絨服的老阿姨正在洗菜,作為江小白的鄰居,她對江小白此時回家感到十分意外。
江小白瞅了一眼紅色羽絨服,小心翼翼道:“黃阿姨!我……我今天身體不舒服,回家休息休息?!?p> 黃阿姨回道:“我看你臉色也不太好,蠟黃蠟黃的,多喝點熱水休息會或許就好了!”
江小白心里暗想:“我又不是來大姨媽了,喝什么熱水……”
此時的他現(xiàn)在看到紅色就犯怵,沒有再說什么,便快速的停好電車鉆回了自己的小出租屋。
回到房間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剛好中午12點。
江小白心里暗暗盤算:“距離24點還有12個小時呢,這段時間怎么安全度過?睡覺!平時送快遞累的要死,今天總算有機會睡個好覺!”
他脫完衣服就上了床,不知過了多久……
這一覺睡的天昏地暗,待他醒來定睛望向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是晚上23點30分了。
“再有半個小時就安全了!肚子餓,還想噓噓……再忍一會,過了12點再說!”江小白趴在床上,一臉凝重地盯著鐘表。
時間一分一秒的緩慢流逝,江小白顯現(xiàn)出平生從未有過的耐心,直到……秒針、分針、時針同時跨過24點的刻度。
“平安渡劫……吃飯去!”
江小白走出房門看了一眼樓道里的紅色電車,沒有異樣。
又看了一眼鄰居家紅色的房門,也沒有任何異常。
“應(yīng)該是沒事了,這個點只能去吃麻辣燙!”
剛才躺在床上的時候,江小白就想到了小區(qū)門口的麻辣燙,一般城市里的小區(qū)門口半夜都有在賣。
來到攤位前,江小白一臉輕松?!袄习?,二十塊錢的,慶祝一下我渡劫成功?!?p> “修真小說看多了吧?”
“老板也是書迷?。俊?p> “呵呵……趕緊吃吧!時候不早了,我馬上也要收攤了!”
深夜的大街,昏黃的舊路燈被風吹的搖曳擺動。
江小白坐在一尺有余的小桌旁,小心吹著發(fā)燙的食物,長長的影子延伸到黑暗的盡頭,長長的黑影更顯道路冷清。
遠處走來一位戴著紅圍巾,身穿紅風衣的年輕女子。紅色的皮鞋和地面撞擊持續(xù)發(fā)出‘踢踏…踢踏…’的聲音。
待女子走近,江小白扭頭看她年齡應(yīng)該不大,身材也極為曼妙有致,一雙黑絲襪顯得格外性感妖艷……
“夜場女……”江小白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妙齡女子后面不遠處尾隨而來一蒙面男子,男子手里持一把尖刀沖向女子。
“救命?。 ?p> 年輕的紅衣女子發(fā)出駭人的呼救聲,處于求生的本能,她拼命往這邊有人的地方跑來。
江小白通常遇到這種情況是不敢管的,但今天在這寒冷的冬夜,這里只有他和麻辣燙老板兩個人。
所以他的選擇……
還是不能管!
懦夫?
錯!
為啥?
蒙面歹徒手中的尖刀,這一下,進去可就……
人類求生的本能,讓紅衣女人發(fā)瘋般的朝著有人的地方跑去,而此時江小白坐在小板凳上躲閃不及,被紅衣女子巨大的慣性瞬間撞倒,兩人重重摔疊在一起。
而女人大腿恰好騎在了江小白的脖子上。
“嗯……有點騷!”
江小白鼻頭的嗅覺細胞,尚未完全識別完這種復(fù)雜的氣味,尖刀就扎了過來。
噗嗤……
鋒利的刀刃貼著江小白的脖子,在女子的大腿上重重的扎了進去。
瞬間,殷紅的鮮血從女子大腿的傷口里噴濺而出,頓時江小白臉上滿是腥紅的鮮血。
嘩啦……
猛刺的慣性也讓蒙面歹徒重重地摔倒在地,刀也從歹徒的手中脫出。
小區(qū)保安聽到異響從崗?fù)だ餂_了過來,歹徒寡不敵眾落荒而逃。
這時驚慌失措的江小白才敢從地上爬起,他抹了把臉上的血,一臉懵逼。
“不是已經(jīng)過了24點了嗎?”
上古時代自盤古開天辟地,人王伏羲渭水河畔畫八卦……
獲得無上智慧的老祖宗們就發(fā)明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等十二地支來代表時間,而古代的子時指的就是我們現(xiàn)代的‘晚上23點-凌晨1點’之間。
而現(xiàn)代很多人都不清楚這一傳統(tǒng)的計時方法,當然也包括江小白。
不一會警報聲響徹整個街區(qū),110和120都來了,受傷女孩被緊急送往醫(yī)院。警察安排江小白、麻辣燙老板和保安一同上車回去錄了整夜口供。
直到第二天東方魚肚白,江小白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冰冷的出租小屋。
“真倒霉!”江小白看著鏡子里一臉疲憊的自己,再看著洗手盆里紅紅的血跡,他悲催的想到昨天的快遞還沒有送完。
江小白推著車子走出小區(qū)門口的時候,同樣剛回來的保安大爺看著江小白,關(guān)心的問道:“都臘月二十九了,還不回家過年啊!”
“送完這車就回去了!”江小白疲憊的回了一句,頭也沒抬消失在忙碌的天海市街頭。
為啥臘月二十九還沒放假?
因為江小白所工作的快遞營業(yè)點,就數(shù)他的資歷最淺,并且就他離老家最近,所以才被留下來值班,而江小白的老家就在天海市旁邊一個小城的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
……
不知不覺太陽已至中天,江小白乏力的推著饋電的電車,走在昔日繁華的街道上。
此時大街上的車輛和行人也越來越少,天海市每年也就這幾天才顯得格外清凈。
他邁著沉重的步子,無力自嘲道:“呵呵,我天海大學(xué)的畢業(yè)生送快遞,簡直就是個笑話!”
江小白回到自己工作的快遞派送網(wǎng)點,關(guān)閉門窗、拉下電閘、鎖好電車……最后關(guān)上大門。
上了??吭诎寺返亩菲嚕瑏淼搅颂旌J虚L途汽車站,買了張開往江蘇坤山的短程長途車票。
圣火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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