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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族(1-4合集)

第13章 黃金瞳(4)

龍族(1-4合集) 江南 4546 2018-05-14 15:30:50

  獵刀“狄克推多”在愷撒手中剛猛強硬,而楚子航的“村雨”則像是一個鬼魅融入了空氣,總是忽然閃現(xiàn),做出致命的劈殺,每一次被“狄克推多”截斷,就立刻撤走,再一次以高速化作近乎不可見的虛光。雙方的殊死搏殺曼妙如一場舞蹈表演,速度快得路明非看不清楚,一個模糊的黑色人影,一個模糊的深紅色人影,狄克推多的黑影,村雨反射的強烈日光,混在一起拆解不開。

  空氣中楚子航那柄刀的震動聲越來越激烈了,混著愷撒的怒吼,殺氣濃郁粘稠。

  “狄克推多?村雨?搞什么?。俊甭访鞣青絿?。

  “狄克推多”是古羅馬“獨裁官”的意思,而“村雨”本該是柄根本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刀,只是頻繁在日版游戲中亮相。說是日本名刀“村正”殺人一千就會自動化為妖刀“村雨”,殺人之后刀上自然會沁出淅瀝瀝的雨水洗去血跡,可路明非查過資料,知道這刀是江戶時代一個寫劇本兒的曲亭馬琴在《南總里見八犬傳》里虛構(gòu)的,而這個學(xué)院里真的有人拔出這么一柄刀來。

  還能更荒誕一點么?愷撒兄你能從背后拔出一把“霜之哀傷”來么?路明非躺在那兒想。

  細微的腳步聲自窄道后面?zhèn)鱽?,路明非一愣,耳朵微微豎了起來。

  腳步聲正在緩慢逼近。路明非心里一驚,忽然意識到對方可能有槍。他還沒有來得及跳起來高舉雙手說,我投降!我只是無辜的路人!那人一腳踩在他背上,輕盈地躍起,閃出窄道,那一腳恰好踩在路明非的肺部,把一口氣擠了出來,他不由自主地“哎喲”了一聲。那人吃了一驚,拔出腰間的柯爾特手槍,旋身下蹲,轉(zhuǎn)為盤膝坐地,直指背后。

  兩人四目相對。路明非眨巴眼睛,對方那雙漂亮的飛揚的眼睛熟悉得讓他驚喜,還有暗紅色梳成馬尾的長發(fā),還有耳朵上的四葉草耳釘在搖搖晃晃。

  “來,小白兔,擁抱一下!”一個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說這話的時候就是這雙眼睛在看他,漂亮得叫人心驚膽戰(zhàn)。

  “諾諾,是我??!”路明非高興起來,除了那兩個還在拼刀的瘋子,這里最后一個活人是諾諾。

  諾諾穿著一身深紅色的作戰(zhàn)服。路明非一愣,忽然明白諾諾也在這場搏殺中,而且是深紅隊的人,深紅隊除了愷撒外的最后一個女孩。愷撒在發(fā)起挑戰(zhàn)的時候設(shè)下了一個埋伏,最后一個人會偷襲黑隊的本部,諾諾是他的“暗箭”。路明非意識到他其實完全不熟諾諾,他們相聚的時間只有短暫的幾個小時,而在跨越大洋的一路上,讓他心里安靜的就是這么一個不熟的女孩。

  為什么要相信她呢?只是沒有什么其他人好信任了吧?

  而她現(xiàn)在拿槍指著自己呢。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舉起雙手,“別開槍……我投降……我……我只是個路人。”

  諾諾依然平端著槍,眉梢都沒有動一下。

  “師姐……我我……”路明非說。

  諾諾唇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忽然大吼,“趴下!”

  沒有絲毫遲疑,她同時扣動扳機。

  子彈呼嘯著在路明非頭頂上經(jīng)過,只差一線就可以把他爆頭。諾諾大吼的瞬間,路明非直接抱頭趴在地上。

  那該死的、古怪的信任感,明明是她拿槍指著自己,自己還是想也不想就照做了。

  大片的血在諾諾胸口蔓延開來,把深紅色的作戰(zhàn)服染成了黑色。一枚大口徑狙擊槍子彈直接命中了她的胸口,她被帶得幾乎仰面倒地,但用了最后的力氣堅強地坐住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傷口,對路明非點了點頭,聲音嘶啞,“倒是挺乖的,但還是太慢了……”

  路明非轉(zhuǎn)過頭,身穿黑色作戰(zhàn)服的女孩平貼在地面上端著狙擊步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冒著青煙。路明非認識那支槍,美國產(chǎn)巴雷特M82A1狙擊步槍——“狙擊之王”,0.5英寸大口徑,在這個距離上命中的人,絕對無法救治。子彈會把人的臟腑打成血污。

  那女孩是黑隊的最后一人,那個功勛狙擊手,她帶著槍從側(cè)窗躍下,落進窄道里。原本諾諾可以一槍拿下她,但是路明非擋住了她的彈道,于是雙方做了一次牛仔式的對決,但是諾諾還是開槍慢了零點幾秒,路明非……還是太慢了。

  路明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諾諾胸前淋漓而下的鮮血又在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眼神渙散,出現(xiàn)垂死的征兆。

  路明非猛地抱住頭,他的頭劇烈地疼痛起來,像是在極深的地方,有什么東西要鉆出來。眼前一片漆黑,黑幕上燦爛的黃金瞳睜開,鐘鳴般的聲音,“愿意交換么?”

  交換?交換什么?

  隱隱地有種沖動讓他想答應(yīng),似乎答應(yīng)了就不一樣了,答應(yīng)的瞬間,就有什么事情會改變。

  女狙擊手躍起,放棄了狙擊步槍,從后腰拔出軍刀。路明非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女孩一腳踩在他背上,輕盈地落在諾諾的身邊,一把抓起她的長發(fā),把軍刀刺入了她的喉嚨,濃腥的血濺滿了諾諾的臉。幾個血點濺到了路明非臉上。

  “我們贏了!愷撒!你失敗了!”女孩高舉染血的短刀。

  確實他們贏了,此刻無論是愷撒還是楚子航都無法脫離戰(zhàn)場,這個女孩可以輕松地哼著歌走到深紅隊的本部去,贏得這場殺人的游戲。如果這是一盤棋,黑白雙方已經(jīng)下到了官子的地步,勝負已經(jīng)無從扭轉(zhuǎn)。

  但是一顆紅色棋子,出現(xiàn)在雙方的“劫”上。

  震耳欲聾的槍響把女孩的呼聲壓過,背后襲來的子彈帶著巨大的動量,推著她向前。她不敢相信,掙扎著回頭,路明非手里端著富山雅史留下的PPK,那支被改造得如同航炮的手槍,默默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顆紅色的棋子,燃燒起來!

  愷撒和楚子航不約而同地收手退后,看向硝煙彌漫的窄道出口處,一個步伐蹣跚的身影自硝煙中出現(xiàn),提著那支沉重的“狙擊之王”。那支接近1.5米的狙擊槍提在他手中,看起來要多別扭有多別扭,完全不是一個受過訓(xùn)練的人的拿槍姿勢。

  愷撒皺眉,“什么人?無關(guān)者出局!”

  一顆大口徑子彈正面擊中他,他踉踉蹌蹌退后兩步,仰天倒地。

  一枚彈殼從狙擊之王的槍膛中飛旋著退出,落地,路明非對槍膛吹了一口氣,臉上呆滯,沒有表情。

  楚子航慢慢轉(zhuǎn)身,黃金色的瞳孔映著村雨的刀光。他扔掉村雨,舉起雙手,“你是誰?”

  楚子航,確實是他那所高中的傳奇人物楚子航,路明非這種人只能遠遠地觀望的楚子航。

  路明非高一的時候,楚子航是校學(xué)生會主席,早操時巡視各班打分,每次下小雨路明非他們都得堅持做操,仰望楚子航一身白衣一塵不染,從教學(xué)樓頂樓的走廊上緩緩經(jīng)過,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他們舉手投足整齊劃一,就像是玩具士兵。

  只是那時他的眼瞳不是這樣灼目的金色。

  “路……明非?”奇跡般的,楚子航喊出了路明非的名字。

  要是在以前路明非大概會感動得不知說什么,傳奇師兄楚子航居然記得他的名字,大概還關(guān)注過他?雖然他不是一個花癡楚子航的女生,但這也一樣是殊榮。

  于是他什么都沒有說,冷冷地看著楚子航。

  “游戲結(jié)束了,我可以認負!”楚子航感覺到逆風襲來的、如刀割面的殺機,他決定認負。

  漆黑的槍口再度抬起。路明非的骨骼以機械般的精密運作,拉開機簧,子彈滑入彈倉,手指扣緊了扳機,感覺到那柄槍的機械部分仿佛和他的骨骼合為一體了,槍口到位,骨骼在合適的位置一一鎖死,準星里出現(xiàn)楚子航的身影。

  “逆……”路明非嘴里冷冷地吐出這個字。

  轟然的槍聲吞噬了第二個字。

  路明非扣動扳機,子彈呼嘯著離膛,把楚子航的胸口洞穿,巨大的血花飛濺開來。

  校園忽然寂靜下來,陽光照在硝煙上,泛著漂亮的金色,路明非仿佛站在晨霧中。良久,他把手中的狙擊槍靠在一側(cè)的墻上,緩緩坐在臺階上,雙手交握撐住額頭。

  鏗鏘有力的進行曲響徹校園,啞了很久的校園播音系統(tǒng)像是打了個盹兒剛剛醒來。

  路明非一愣,仿佛從夢中驚醒,環(huán)顧四周的尸體,高舉雙手,卻不知該向誰投降。

  一棟不知名的建筑大門中開,醫(yī)生和護士們蜂擁而出,提著帶徽記的手提箱。路明非呆呆地看著那些醫(yī)生拿出注射器給尸體打針,一句話不敢多說。一個戴細圓框金絲眼鏡、腦袋禿得發(fā)亮的小老頭兒拿手帕捂著口鼻、皺著眉頭、唉聲嘆氣,向路明非這邊走來。經(jīng)過滿是彈痕的墻壁,他的嘆息聲就越發(fā)感人,看來他根本不在乎死了多少人,而是心疼損失。

  他走到路明非面前,上下打量,“看你的裝束是新生?”

  路明非點頭。

  “我是風紀委員會!曼施坦因教授!”小老頭兒滿臉鄙夷,“一邊兒歇著去!現(xiàn)在的學(xué)生!入學(xué)不把課業(yè)放在首位,卻參與到這種無聊的游戲里來!很好玩么?很好玩么?”他說著說著又動怒了,指著那些建筑物布滿彈坑的花崗巖表面,“這些都是錢,都是錢??!”

  路明非挪動屁股在旁邊坐下,有人從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別介意,曼施坦因是我的好朋友,他就是有點貪財,我之后會請他關(guān)照你的功課?!?p>  路明非急忙點頭,“是是……可這到底是……”

  他一扭頭,愣住了。拍他肩膀的不是別人,而是被一槍打爆的古德里安教授。如今這個老家伙胸口仍舊是一大片血跡,不過神采奕奕。

  “鬼?。 甭访鞣堑牡谝环磻?yīng)。

  “活人!我是活人!”古德里安教授急忙擺手,“你摸摸我身上,是熱的!”

  “那您……是成功還魂了么?”路明非打著哆嗦。

  “我沒死,別被學(xué)生的小游戲嚇到了,只不過是一場真人CS而已。今天是學(xué)院的‘自由一日’,學(xué)生們可以自由行事,而不會受到校規(guī)處罰?!惫诺吕锇步淌谠诼访鞣巧磉呑?。

  “可你渾身都是血!”路明非大聲說。

  “哦,這是一種很小的煉金裝備,‘弗里嘉子彈’,他們拿來當做玩具的?!惫诺吕锇步淌趶目诖锩鲆涣W訌椷f給路明非,子彈的彈頭是詭異的深紅色。

  “弗里嘉是北歐神話里主神奧丁的妻子,她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光神巴爾德,讓世界萬物發(fā)誓不傷害光神,所有東西都發(fā)誓了,所以即使投槍投向光神都會自己避開。這種煉金彈頭擊中目標時,會迅速粉碎汽化,不會傷到人,只會留下血一樣的痕跡。里面混有微量的麻醉劑,會讓人立刻昏迷。以前是作為麻醉彈使用,不過也是學(xué)生們‘自由一日’的保留項目。你看我演示?!惫诺吕锇步淌谟昧Π涯敲蹲訌棿猎谧约旱氖直成?,那枚堅硬的彈頭在撞擊之下忽地爆裂來開,化作一團血紅色粉塵,就像是中槍時候噴出的血霧。

  “這……這么先進?”路明非驚嘆。

  古德里安面部抽搐了一下,一個跟頭栽倒在路明非腳下。

  “是……還魂失敗了么?”路明非也面部抽搐。

  “沒腦子的家伙,是弗里嘉子彈里的麻醉藥發(fā)作了,相當于又給人打了一槍。”旁邊的曼施坦因教授皺眉,“護士!再給他打一針!”

  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派運動會的熱鬧景象了,醫(yī)生護士們挨個給中槍的人注射針劑,然后為那些暈倒時候扭傷關(guān)節(jié)的“死人”們按摩肩背,順便記錄他們的學(xué)號。死人一個個摘掉頭上的面罩之后,都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這些人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交頭接耳,想知道勝負,但都有些茫然,兩隊的領(lǐng)袖愷撒和楚子航橫尸在停車場上,你枕著我的胳膊,我枕著你的大腿,難得的親密,胸口都是巨大的血斑,旁邊是村雨和狄克推多。

  看來是有人在這對宿敵搏殺的時候開了黑槍。

  “誰干的?”有人扯著嗓子大喊。

  路明非板著臉坐在臺階上,滿臉“我是一個無辜路人”的表情。

  “閉嘴!還想鬧事么?今年已經(jīng)鬧得過分了!”曼施坦因教授憤怒地大喊,“你們違反了‘自由一日’的特別校規(guī),我要匯報校長,終止這個活動!”

  “三條特別校規(guī)是,不得動用‘冰窖’里的煉金設(shè)備,不得造成人員傷亡,不得帶校外陌生人參觀,對么?”有人在旁邊問。

  “受傷是他們不小心自己跌倒了,每個人都會跌倒的,對不對?”另一個人說。

  說話的兩個學(xué)生是愷撒和楚子航。這對死敵剛剛醒來,平靜得像是剛踢完球回來的兩個隊長,一人靠在窄道的一邊,以幾乎同樣的動作雙手抱在胸前,愷撒懶洋洋的,楚子航面無表情。

  “好!愷撒,楚子航,你們膽子夠大!等我匯報給校長!”曼施坦因教授氣得手抖,從懷里摸出手機撥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似乎這所學(xué)院的校長在學(xué)生們心目中地位非同一般,所有的視線都匯聚在曼施坦因教授的手機上。

  曼施坦因教授一副權(quán)柄在握的模樣,狠狠地摁下了免提鍵。

  “你好,曼施坦因?!钡统翜匮诺穆曇粝袷且粋€地道的歐洲紳士,卻是一口標準的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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