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甘棠知道這怪不了梁靖。
金陵，或者說江南的江湖得成了什么樣子，才會讓這樣公然敢和拱衛(wèi)司作對的江湖勢力滋生至此？
而他竟還完全無所察覺。
怕是當?shù)毓俑缇鸵呀?jīng)爛透了。
拱衛(wèi)司再神通廣大，也不是神仙，何況拱衛(wèi)親軍指揮使司下兩個副指揮使，卓甘棠負責的宮禁宿衛(wèi)和刺探監(jiān)察，嚴格說來他并不管刑獄和逮捕，此次任務特殊，是皇帝親自下令，他才點齊了人馬南下。
如今看來，或許另一位副指揮封亦時早有所覺，故意不攬此案。
總而言之，楊定風已死，麾下又損兵折將，卓甘棠此次罪責難逃。
但他不愿就此北上回京，不光是梁靖，他心中又何嘗放得下。
自年少家破人亡后，他最先學會的就是冷眼旁觀，只做自己應做之事。
明明知道此案不同尋常，可他還是逼自己忽略了那些可疑之處，執(zhí)意回京交差。
楊定風和那幾個下屬原本都可以不用死的……
金陵之行，看來他得多花些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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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眠春帶著人趕到那一片如地獄修羅般的山坡時也不由吃了一驚。
滿地鮮血和斷胳膊斷腳，雙喜一看之下就忍不住轉(zhuǎn)頭就干嘔起來。
柳照影只是微微變了變臉色。
“你倒是膽子大?！?p> 孟眠春評價她。
以前她是見過戰(zhàn)場，這樣的場面，其實還能接受。
孟眠春嘆了口氣：“卓甘棠這次真是踢到鐵板了……楊定風死了?！?p> 光看這場面，孟眠春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柳照影說：“那少爺應該開心才對?！?p> “開心個鬼啊。”孟眠春頭疼：“現(xiàn)在要找修源的兒子就更費勁了，何況你看看，那些人連拱衛(wèi)司的人都動，膽子何止是肥，要是被他們先找到人，這就大大地不好辦了。”
柳照影說：“我倒覺得他們既然選擇殺了楊定風，就是不想讓事情繼續(xù)發(fā)展下去，找那個孩子還是很有希望的，何況我們也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啊。”
楊定風那個奄奄一息的親信今早已經(jīng)入土了，臨死前老五等人總算在他嘴里扒出了些有用的線索。
“行啊，既然我們自己找，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吧?！?p> 孟眠春順桿爬地很快，直接將一口大鍋甩在了柳照影身上。
柳照影：“……”
那人死前沒有多說別的，就說到那孩子藏身于安平鎮(zhèn)，可這已經(jīng)是好多天前的事了，人都有腳，總會走的吧。
而且楊定風把那孩子保護地很好，自從修家出事后，基本上就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那孩子的具體下落。
最有用的一條線索，他提到那孩子可能之前生病了，所以楊定風才會把他安排在安平鎮(zhèn)休養(yǎng)。
柳照影有了一番自己的推測：
“楊定風冒死進金陵城，我想可能不是為了賬冊或別的事，而是為了他的小主子，小孩子遭逢這樣的大難，一直在逃難，中途生了病是很難痊愈的，可能在安平鎮(zhèn)附近找不到更好的大夫了，所以楊定風進金陵城，是尋醫(yī)的?！?p> 孟眠春手撐著下巴道：“繼續(xù)說?！?p> “而楊定風走前應該會囑咐他，如果他沒有回來，就一定是出事了，那么那孩子留在原地等他的可能性就比較小，一個重病的孩子，他當然要求醫(yī)，所以按照時間推斷，在安平鎮(zhèn)到金陵的這段路上，是最有可能找到他的?！?p> 雖然縮小了范圍，但是畢竟安平鎮(zhèn)到金陵這段路上人來人往，大小村落、小鎮(zhèn)不少，找一個只大概知道年紀、正在生病的孩子也不容易。
逃難……
柳照影自己帶著阿拴也正在逃難中。
所以設(shè)身處地地想一想，她會怎么做？
柳照影告訴孟眠春，讓他的人不要再逐一盤查客舍、旅店、甚至借宿的外鄉(xiāng)人，而是緊盯著這條路上進金陵的隊伍，從外地遷徙而來的車隊、運送貨物的鏢隊或者商隊，目標是兩人，婆子和小女孩，小女孩正在生病。
如果縮小到這個范圍，找人就容易了很多。
孟眠春身邊站著的老五聽得目瞪口呆，不解地問：“小兄弟，這找人也不是亂找的吧？”
柳照影定下的目標具體了很多，可就是太具體了，老五覺得她根本是在胡說八道。
她怎么知道是兩個人，還有個婆子，小女孩又是什么？
修源那個可是兒子。
“就因為他生的是兒子，所以我們才要找小女孩?！?p> 因為所有人都會去找修源的“兒子”，就不會想到去找“女兒”。
反其道而行。
就像她正在做的一樣。
而這世上怎樣的人最受人同情呢？
答案是孤兒寡母。
柳照影覺得，楊定風沒有一直跟在那孩子身邊，想來也有一部分出于這樣的考量，有他這個極顯眼、一看就不太像是正經(jīng)百姓的人在，其實那孩子才更危險。
而且，修家犯事后還有幾個如楊定風一樣對他們忠心耿耿的人不好說，多半是沒有了，不然孟眠春早就讓人去找了，所以她猜那孩子身邊已經(jīng)沒有什么高手了，大概只剩下一兩個老仆陪護，兩個太過顯眼，一個正好，這才符合“孤兒寡母”。
這樣的人是沒有能力獨自行路的，多半會博取沿路隊伍的同情，倚靠別人的勢力。
但同時，藏匿在人群之中對他們也最有利。
柳照影最后總結(jié)：“修家那個孩子這么久還沒被人找到，可見他也是個很有想法、很聰明的孩子，如果換做我是他，我想這是我唯一覺得可行的計劃。”
層層的分析和推進，最后確定下一個目標。
孟眠春勾了勾嘴角，先不說這小子聰明不聰明，確實有幾分膽量的。
“行?！泵厦叽壕挂豢谕饬耍尷衔宓热肆⒖贪凑樟沼暗恼f法去找人。
“但是柳照?！彼终f：“如果你沒猜對，就不要怪我給你懲罰了。”
“那我要是猜對了呢？”
“自然會有你的好處?！?p> 柳照影其實對這個計劃沒有多少把握，但是按照眼下的時間，最多再一天，就算是孤兒寡母，人家走也要走進金陵城了，他們就沒有機會了。
還不如做這個嘗試。
她一向膽子大。
側(cè)眼望向了孟眠春，這一點，他和她一樣。
村口的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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