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的“試驗場”，兩人一機。

　　“魯班七號，啟動！”

　　木偶人機腦袋轉了一下，嘴里發(fā)出合成音“魯班大師，智商二百五，膜拜，記得膜拜——”

　　語音剛落，一枚無敵鯊嘴炮伴著熱浪呼嘯而至，公輸零也是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試驗的，卻唬得雙腿一軟癱坐在地，鯊嘴炮擦過他頭頂?shù)陌l(fā)絲發(fā)射出去。

　　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地動山搖般，公輸零感覺整個地面都在晃動，他機械地轉過頭。只見一尺厚的墻上開了個洞，再往遠了瞧——娘誒！整個山頭都被夷為了平地！

　　公輸零一骨碌爬起來就往場外跑。不出他所料，剛一挪開，就在原地響起了一聲爆破，幾顆河豚手雷跟著公輸零的腳步接踵而至，將土壩子炸得遍地開花。

　　若目標不是從小跟著黃貍貓學躲避機關暗器的公輸零，換成旁人，早已粉身碎骨，連渣都不剩。

　　“老爹，快叫它停下，不來了，不來了！”

　　公輸零一邊閃躲一邊喊道，但對方正在興頭上，壓根沒有理睬，不僅讓魯班七號手雷，機關槍齊用，還召喚出河豚飛艇進行空中支援。

　　槍林彈雨中的公輸零只好哀嚎道：“老爹，我錯了。下次送的粽子，一定是一個甜一個咸！”

　　“停！”

　　魯班生平除了搗鼓機關，沒什么別的愛好。只在口欲上好吃粽子，甜的咸的都愛，每次都要一樣來一個。

　　門童老伯神智尚還清醒的時候曾回憶過，他年輕時和四百號人一起競爭戰(zhàn)國亂世大名鼎鼎的天才木匠“門童”這一職位。當時應聘的人，有的武藝高強，有的法術通天，有的五感超凡，而讓平平無奇的老伯在如林高手中脫穎而出的就是——會包粽子。

　　這包粽子一包就是一生。

　　在他進門之后逝世之前，三十八年如一日不斷穿梭于各個竹林里撿斑竹筍殼，摘麻竹葉子，去鄉(xiāng)間購置蜜棗紅糖，臘肉香腸。

　　包粽子的手藝足以寫進王者大陸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

　　公輸零到現(xiàn)在都還能依稀記得門童老伯那如行云流水的動作，堪比后來他在稷下丹藥工廠目睹的生產(chǎn)車間的流水線。不過流水線是分工合作，門童老伯則一個人從選材到出鍋，包干到底。

　　公輸零今年14歲，他覺得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學到門童老伯這門手藝。

　　也難怪給門童老伯送葬時，老爹哭得肝腸寸斷，對公輸零還要傷心?；厝ズ缶驼罩喜哪娱_始著手研制魯班五號——世上首款包粽子機。

　　魯班五號做出來的粽子的味道差了門童老伯不止一星半點，魯班倒是認了，老樣子一日三餐六個。

　　要是天天都吃機器包的粽子公輸零簡直無法忍受。以前門童老伯在的時候說他正在長身體，天天吃糯米營養(yǎng)跟不上，幾乎天天都給他開小灶。

　　所以趁著身體還算健朗那些年，門童老伯常常上山捕雉打兔，下河抓魚捉鱉，帶著公輸零吃盡了野味。

　　后來他病臥在床，行動不便，口齒不清。

　　而老爹兩個月前就駕著魯班四號去了長安，照顧病人的重擔就落在了公輸零肩上。

　　公輸零只好每天煮那些屯著的粽子送到床前，就這么過了個把月。

　　有一天他突然聽到門童老伯說想喝碗鮮魚湯。

　　那時正值寒冬臘月，天寒地凍，河流全都結了冰。

　　公輸零偷了老爹地下室的機關大炮，頂著滿天大雪轟炸了半里的河段才找到了一尾鯽魚。

　　可是當他提著那條小鯽魚跑回家時，卻在門口絆了一跤，絆倒他的不是別的，正是快被雪淹沒的門童老伯。

　　他冰透了的身體，不管是棉被，火爐，還是熬好的魚湯，都再也暖不熱乎了。

　　那是公輸零第一次嘗到親人離開的滋味。在魯班七號造成后的第二天，老爹也要離開了。

　　天蒙蒙亮，公輸零準時醒來去蹲茅坑排宿便，出來時聽到了響動。循聲出門就看到老爹收拾好的行李馬車——這樣的場景太熟悉了。

　　“你去哪兒？”他明知故問。

　　魯班說，他要帶著魯班七號去挑戰(zhàn)長安城。

　　公輸零趕在馬車上路之前伸手攔住了去路。

　　“老爹，你等等，帶上我！”

　　他老爹拉著韁繩，笑道：“我等你，快去收拾吧！”

　　“你騙人！”公輸零嚷道，“你鐵定會自己跑了，根本就不會等我！”

　　魯班收斂起了笑容，稀疏的白發(fā)和胡子都炸了起來，厲聲呵斥道：“滾開！”

　　公輸零索性抱著馬脖子不撒手，他爹無奈，只好下馬拉他進屋。

　　爺倆倒了兩杯隔夜的涼開水，進行了一番對話。

　　公輸零說：“你要去長安，必須得帶上我！”

　　魯班道：“我的夢想，關你屁事！”

　　公輸零說：“可是你走了，我該怎么辦？”

　　魯班道：“每個人都應該擁有一個夢想，才會有努力的方向。來，說出你的夢想，少年！”

　　公輸零說：“我只想當個木匠?！?p>　　是的，那個時候包括后來很長一段時間他的夢想都只是在白家灣場口開個木匠鋪子而已。

　　“不愧是我兒，”公輸班的大手撫在他的頭上，用帶著鼓舞色彩的聲音說道，“成為天底下最好的木匠吧，零！”

　　這是公輸零的記憶中，老爹第一次叫他的名，不由地怔住了，也忘了插嘴，只是豎直了耳朵聽他爹講。

　　“打仗那些年，我給他們造機器，常聽那些個軍師說什么‘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公輸班雙眼目視前方，眼里忽明忽暗，“不得不承認，墨老二的機關術雖然比你老爹差那么一點，不過畢竟是什么‘正統(tǒng)’?！?p>　　“去吧?！惫敯鄧@了口氣。

　　“去哪兒？”公輸零沒聽懂老爹話里的意思，歪著頭問，“你同意我跟著去長安了？”

　　公輸班給了他木頭兒子一記糖炒板栗。

　　“老子是叫你去稷下偷師學藝！”

　　就這樣，父子倆分道揚鑣。公輸班向西，踏上了挑戰(zhàn)長安城之途，公輸零向東，踏上了去稷下求學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