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主是個極其守舊的人,那天見喚離誣賴宋茗,心里更是覺得為宋茗委屈,戲園里的熱都知道除了宋茗沒人肯與喚離作伴,宋茗的溫柔,園里的人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喚離和紅連音走后,戲園里的最受重視的便是宋茗了,然而宋茗卻說不想登臺,連著幾天找?guī)煾禐閱倦x說情,希望師傅能夠救救喚離,然而那班主也是無能無力,宋茗當(dāng)然也是知道的,之不多表面功夫不得不做。
喚離紅連音連連而去,戲園里無非就是宋茗一人獨角臺,誰還會與她爭鋒。老班主沒有辦法,只得讓宋茗提早登臺,重奪戲園的光輝,不過宋茗剛來的時候,唱得不是完美的,著不禁引起了老班主的憂慮,而宋茗此時正來找老班主,說道:“師傅,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的唱腔,極其適合我,不過還是沒大的把我,便來找?guī)煾到o我i瞧瞧能不能成?!?p> 老班主正擔(dān)憂宋茗能不能唱得好,向來那是剛進(jìn)來的時候,也有差不多一月多,便說道:“好,那你就唱把!”
宋茗心里不禁忐忑,她要唱的依舊是那出《四郎探母》,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出讓她紅極一時的曲子,讓人人都知道,她飾演的楊四郎,是多么令人沉醉。
只還未開口,宋茗的身段,極其像極了男兒,這著實嚇到了老班主,那日盡管宋茗唱得也算不錯,不過絕對沒有今日這般好,鏗鏘有力也好,英姿颯爽也罷,都讓人無法聯(lián)想真身竟是一個溫婉柔情的女兒。
老班主聽后,放肆開懷大笑,心里的憂慮完全消失,說道:“宋茗啊,我可沒想到啊,當(dāng)初李先生舉薦你來上海,我原以為你只是個小名角,沒想到啊,你竟是這般的出色,可真讓我驚嘆。”
“師傅嚴(yán)重了,戲園里的前輩那么多,我這能算得上什么?”宋茗說道。
“好啊,唱戲不僅要唱得好,配得上崇高的德行,那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名角,現(xiàn)在戲園里只有你能擔(dān)得起了,老角們多半不再問世了?!崩习嘀靼@說道,繼而又說:“你現(xiàn)在完全能夠登臺,現(xiàn)在戲園沒新人撐得場面,你過幾日便登臺吧!”老班主說道。
“師傅。。。。我尚且還不夠。。。?!彼诬€未說完,便被老班主打斷了話語。
“師傅相信你,你得將戲園的場子給撐起來?。 崩习嘀髡Z重心長說道。
“好,我定不辜負(fù)師傅所托!”宋茗說道,心里盤算了很久,等了很久。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花,透明極薄,寒冷得融化了人心,宋茗腿疾更是嚴(yán)重,不得不不在房里烤著炭火,將手腳溫暖之后,便昂身出門,貂皮大衣,頭發(fā)盤起極為淑女,紅色的唇暗示著宋茗的成熟,以及不再是以往的宋茗。
宋茗坐著車子,穿過燈紅酒綠的上海,天快要黑了,不過有那白色的雪護(hù)著,自然是不能黑的,添上了銀光,上海似乎更是繁華了,煙花柳巷之地,談笑風(fēng)生更甚。
戲園的蓮池結(jié)上了冰塊,宋茗站在那蓮池旁,久久出神思索不能回來。正是在這蓮池旁邊,她害死了喚離和紅連音,離間喚離和紅連音,借喚離的手除掉紅連音,宋茗看著那結(jié)冰的蓮池,坐在石頭上,得意地笑了‘
“那蓮花應(yīng)該死絕了吧?”李玥秋的話語險些嚇得宋茗驚慌失措。
“李先生?外頭很冷,怎的會到這來?”宋茗起身微笑說道。
“天冷總比不過人心的冷,你說對吧?”李玥秋意味深長說道。
宋茗聽他這話,心里一驚,強笑說道:“那是自然,人心若是冷了,即使是炎日也暖不了,若是熱乎,即便是寒冷的冬日,也冷卻不了一個人!”
“那么宋小姐的心是冷是熱呢?”李玥秋挑眉故意說道。
“李先生說笑了,自然是熱乎的,否則我又怎會敢在冰天雪地的外頭呢?”宋茗說道。
李玥秋走進(jìn)宋茗,嚴(yán)肅至極,盯著宋茗的眼眸,冷言說道:“既然是熱乎的,那就請宋小姐保持,若是著熱乎的心還想著興風(fēng)作浪的話,我也得把這顆心給弄成冷的,讓它啊,永遠(yuǎn)不再溫?zé)幔 崩瞰h秋見宋茗依舊微笑,又說道:“今天是宋小姐唱頭戲,哦不,是上海的頭戲,我就靜候宋小姐一夜成名!”說完,便不等宋茗言語,轉(zhuǎn)身離去。
宋茗嘴角一扯而笑,堂堂李玥秋,竟是這樣的一個人,當(dāng)真讓人驚訝不已。
戲堂里滿座無席,上海有頭有臉的人大多都去過北平,自然知道宋茗這個伶人,沈川自然是不能不來的,時隔大約一年,許久不聽伶人的妙音。
帷幕拉開,讓戲堂里的議論吵雜聲立即停止,正襟而坐,看著臺上的人,那熟悉的唱詞再度響起,沈川竟沒想到宋茗唱得依舊是《四郎探母》,不過這次似乎比在北平唱得還要好。
楊延輝坐宮院自思自嘆
想起了當(dāng)年事好不慘然
我好比籠中鳥有翅難展
我好比虎離山受了孤單
我好比南來雁失群飛散
。。。。。。。
宋茗唱著唱著,心里竟十分痛楚難忍,泛光的淚在眼里打轉(zhuǎn),籠中之鳥、離山之虎、失群南雁。都比不上她的境地,寂寞秋春,離恨愁苦,親人相叛,這諸多的原由,在那楊四郎的皮面之下,盡是痛苦不堪。
上海名流人士很是愛聽?wèi)虻?,這出《四郎探母》許多名角皆唱過,大多分不下高低,平分秋色而已,只是這叫宋茗的新人,且不說聲音有力,那愁苦模樣便讓人難以不入戲。
沈川似乎看見宋茗哭了,那蘇筠自然也看見了,不得不拍掌叫好。
那個雪白如天的夜晚,宋茗再次成了名角,這次不再是名角,而是名動天下的大名角,而這名氣,正是宋茗復(fù)仇的工具。
而此后因那楊四郎的愁容,人人都引用歐陽修詞句“離愁漸遠(yuǎn)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便再無梨園宋茗,只有上海大戲園宋遠(yuǎn)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