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平

　　　　天剛露出一點曙光，城內(nèi)勤勞的農(nóng)民已經(jīng)在上田工作了、漁民也捕完魚回城了。

　　打更的方才敲響了咚—咚！咚！咚！咚！一長四短的鑼聲，『寅時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體』。街道上人稀稀疏疏的，賣菜、賣虞的攤販已經(jīng)開始擺起攤來做生意。城內(nèi)的一個角落，一名身著粗布衫的婦人，從一間破舊的平房走出。

　　清晨的溫度，依舊冰冷。她拉攏了無法遮擋冷風(fēng)的麻蓑，準(zhǔn)備上街去采買今日要賣面的材料，她的雙手粗糙不堪，原本拿劍的結(jié)痂，變成了拿刀。

　　秀麗的臉龐，因被現(xiàn)實的摧殘，變得蠟黃消瘦，認(rèn)真一瞧，左側(cè)的臉上有一條不堪入目的傷痕。

　　日子雖然很苦，但她的眼神依然堅定、堅強(qiáng)如初，她始終相信有一天，她的小小姐會變得強(qiáng)大，還會有把她接回去的那一天，所以她時時刻刻不敢忘記自己的使命，她不管多累，每天依舊早起練功。

　　夫人臨死前，曾經(jīng)再三得囑咐過她，她是四個人里唯一有武功的，一定要保護(hù)小小姐周全，不要讓人傷害到她。夫人的遺言言猶在耳，而今日她卻只能像個婦人一般，上街買菜、擺攤賣面。想到這里，她就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難過。

　　賣魚的攤販看她走過，熱情的招呼?！钙缴裉斓聂~很新鮮喔！要不要來幾尾滾湯用…」

　　她停在魚攤，細(xì)心的挑選，想起在虞府的日子，她嘴角微微的勾起。兜里那張紙條，好像會發(fā)熱一般，她想起昨天收到了小喜相約的紙條，小喜說有人想見她，離開虞府已經(jīng)兩年多了，還會想起她的也就她那三個姊妹而已。

　　她與安喜樂三人一同長大，從小就開始服侍著小小姐，看著她從嬰孩到小大人，現(xiàn)在小小姐好嗎？她好想念她，對她而言，小小姐就是永遠(yuǎn)都是那個長不大的姑娘，像她妹妹一般，如果可以，她想把她的所有都給她的，就算要的是她命，也在所不惜。

　　她買好了所有的食材，緩慢的走回那個圍籠里，她這兩年多的恥辱，有朝一日，她絕對會討回的，不管是那高高在上的丞相、還是那個狐媚惑主的鄭姨娘、甚至是這個收了錢，硬要把她娶回來的“丈夫”，當(dāng)她嫁過來后，才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鄭姨娘搞的騙局，說的富商是個賣面的攤販，除了她已有兩名妻妾，從她們口中得知，是虞府的姨娘不愿她繼續(xù)待在府中，才安排這個假富商來娶她。

　　當(dāng)初，她寧死不嫁的，要不是鄭姨娘拿小小姐來威脅她，她何需在此受苦，不管要等多久，她始終相信她會有苦盡甘來的一天。

　　「這么晚回來，是死去哪里了…」一進(jìn)門一把菜刀飛出，小平頭微微一閃，菜刀砍進(jìn)了門板，門上有許多的菜刀痕跡，都是這屋子暴怒的男主人所做。

　　她往屋里一瞧，除了她以外的兩名姊妹，正抱在一起發(fā)抖，眼前這個男人大約昨天又賭輸錢了。

　　站在鍋爐前的吳仁格，看著小平面無表情的臉，腹中的怒火，不斷的上竄無法平息，他走到小平的面前，拿起剛剛才在油鍋里翻炒菜肴的鏟子，往小平的臉上打了下去。

　　一個『滋』的聲響，伴隨著肉的香味，小平左側(cè)的臉上又加添了新的傷口。

　　她也不喊痛，伸手揮開鏟子，不發(fā)一語的把菜籃提到了鍋爐，動手處理她買回來的食材。

　　她這種漠然的態(tài)度，惹火了吳仁格，但吳仁格拿她沒輒，滿腔的怒火只能找后頭那兩個女人，片刻便響起了拳打腳踢的聲音，伴隨讓人鼻酸的婦女們哀號聲。

　　吳仁格在小平剛嫁到他家的時候，在洞房花燭夜那天，就熟知小平的功夫，那夜，他差點成為了太監(jiān)，所以他從來不敢小平身上發(fā)泄欲望。

　　丞相府的是是非非，他是不清楚。他唯一知道，她愿意嫁過來是因為有把柄在虞家，才忍氣吞聲的待在這里，也不知道虞家的威脅是什么，能讓她愿意待在這里任由他打罵。

　　小平聽而不聞，默默的做起自己的事情，她的心已經(jīng)飄到了未時，今天面攤收攤后，與小喜的面會。

　　*

　　丞相府里，耀潔換上了小樂的衣裳，準(zhǔn)備與小喜一同出府去見小平，她看著一臉不悅的小樂，輕輕的一笑。

　　「小姐，妳這樣不公平，怎么留我一個人…」她有點不服氣的抱怨。

　　小樂看著就算穿著她的衣裳，也依舊藏不住那纖細(xì)柔美的身影，忍不住在心里贊嘆，小姐真是太美、美到讓人睜不開眼睛。

　　「妳我身高相當(dāng)，當(dāng)然是妳留府，我跟小喜一同外出…」耀潔像安撫小狗一般，拍拍小樂的頭。「回府，我?guī)c好吃的回來，這樣好嗎？」她丟出利誘，像是在對帶孩童一般。

　　「小樂，妳在這樣鬧騰，我跟小姐還要不要出門。而且，平常都是我出府去查帳，我比較知道小平長什么樣，還是都不出府的妳會知道？」小喜對小樂愛撒嬌的個性，忍不住翻了好幾個白眼。

　　「這我知道?。　剐肺牡拖骂^?！钙鋵嵨揖褪窍肴鰝€嬌…」

　　「我很快就回來了，記得妳等等就在屋內(nèi)不要出去，外頭小喜都安排好了。他們都知道我頭上的傷未愈，感覺疲倦，所以就睡了，禁止任何人探視，就連劉嬤嬤也是?！挂珴嵲谝淮蔚亩崦婷?，小樂太像小孩了，讓她有點放不了心。「所以你就躺在上床鋪假裝是我就好了，明白嗎？」

　　「我明白。小姐，妳放心地去見小平，要快點回來。」小樂待在屋子里，臉上帶著哀怨地?fù)]手道別。

　　「小樂，會好好的偽裝嗎？」小喜擔(dān)心的在耀潔耳邊問道。

　　「會的，我相信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任務(wù)交代給她了，也只能相信她。

　　來到了丞相府偏門，顧門的兩人正在嘻笑打鬧，一見有人影走來，他們收斂了笑聲，雙眼盯著來者。

　　「喲，小喜今天又要出府拉！」右邊的門衛(wèi)阿豹熱情第向小喜打著招呼?！附袢粘龈鲂┥妒掳?？」

　　這個時段的門衛(wèi)跟小喜頗有交情，所以她們商量好，專挑這時段出府。

　　「對啊，前兩天老祖宗賞賜了三小姐一些銀兩，要她買些胭脂水粉，好好準(zhǔn)備二十三天后的百花宴，所以我特別把小姐房里的貼身ㄚ鬟小樂帶出府，替小姐好好挑選。」小喜笑顏盈盈的解釋，不動聲色的伸手把耀潔拉到了背后，不讓門衛(wèi)看清楚。

　　「這位就是小樂妹妹啊，常常聽到，頭一次見到本人…」阿豹盯著頭低低的耀潔看著，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別這樣，我們小樂很害羞…」小喜站了出來阻擋了阿豹的視線。

　　「阿豹，快點讓我們出府，我早點把小姐交代的事情辦好，回頭順便帶兩壺好酒犒賞你們?！?p>　　「既然要帶好酒，記得順手多帶幾只…」阿豹手握成拳，做出拿雞腿的動作，放在嘴邊、嘴一張手一拉，做出吃雞的模樣。「…雞腿。」

　　「沒問題、沒問題，這是小意思…」小喜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脯F(xiàn)在可以讓我們出府了吧！」什么條件她都應(yīng)允，只求那門可以快點開，讓小姐可以快點出府，深怕待著久，會被過往的ㄚ鬟小廝給認(rèn)出來。

　　「當(dāng)然。」想到晚點有酒又有肉，阿豹滿心歡喜的將門拉開準(zhǔn)備放行。

　　「等一下。」突然左邊傳了一個聲音，阻擋了主仆兩人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