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百域神朝。
皇城之內，明亮如晝。其原因，當屬遠來的戲子于城南擺攤設點。
據(jù)宣傳所言，這將是這班戲子最后的一場演出，而演出內容也將與以往全然不同。
理所當然的，這樣的宣傳讓他們收獲了大批的觀眾。也正是因此，在演出正式開始前就迎來了許多人。
如今演出開始，城南之地更是人山人海，將周遭一角圍了個水泄不通，看樣子來的人不只包括城南地區(qū)。
來的人自然還是凡人居多，但也有不少修者。比如張逸虛和琚姚兩姐妹，再如尚未找到東流的曲無歆。
至于本該百無聊賴的宋芷和小嵐，卻因為下午的一次偶遇，沒有前來。
演出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在精彩的表演之余更充斥著熱烈的喝彩?？瓷先ヒ磺姓?，并沒有張逸虛初時所想的有趣。
不止如此，應該說是整個百域都一片祥和，下午的騷動反倒顯得有些可笑。
當然，也有不正常的地方。而最大的不正常，當屬下午時分，東流在不合時宜的地方與澹臺明月相見。
……
未時，西街街口。
因為東流在這里偶然看見了澹臺明月，于是散漫跟隨而去。
他來到百域神朝其實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期間因為尋找太素之氣的緣故，與澹臺明月有過接觸。
可惜，兩人并沒有搭上話。她只是站在高處看著他，而他則是無視她的目光，搜查自己在意之事。
當然，也正是那一次的相遇，讓他知道這位神朝公主正是夕日那位亡命美婦，上見月。
那是發(fā)生在紫府之外的事，他從幾個疑是將士的悍匪手里救下對方，最終卻在逃亡的過程中感到對方是個累贅，于是動用了他從“商城”里抽到的第三個東西。
那玩意兒的“備注”和“用途”都很奇怪，但當他使用之后，才知道那是一個傳送陣。
就這樣，他與她結了緣。一段不堪回首的緣。
不過后來所發(fā)生的一系列事，讓東流不得不隱居聞香小筑，所以關于上見月的事他也沒有更多聽聞。
原以為以對方的容貌勢必會成為一方禍水，最終引火上身。沒想到直至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他才知道對方不僅沒死，反而成為百域神朝的公主殿下，更有了一身不俗修為。
不過現(xiàn)今澹臺明月的立場較為復雜，況且他當初雖然曾救她一命，但在最后卻把她的命交給了命運。
所以他也想不明白對方這時候約見自己是有什么打算，亦不知此次邀見是償還恩情還是準備恩怨兩清。
但他還是應約而來，畢竟此事關乎他的決定。
待出了城外，澹臺明月便停了下來。而東流也借機追上，只是到了近處他才皺眉疑問：“你這副身體……”
“水意化形。”東流話音未落，便被澹臺明月打斷，“且不說這個。先生，我問你，你為什么會在這種時候來百域神朝?！?p> 聽聞澹臺明月的話語，東流安心的同時反而更為疑惑：“什么意思……這種時候又怎么了嗎？”
既然對方還尊稱他為先生，那便證明她還記掛著他的恩情。如此一來，至少在“選擇”上，他也多了個方向。
只是對方一直帶著面紗，所以東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說這句話時，大體可以感覺到她是皺著眉。
“百域，有些問題?！鳖D了一頓，澹臺明月繼續(xù)說到：“雖然我也說不上來有什么問題。不過先生，你真不該在這種時候來這里，也不該讓人知曉你意在太素之氣，更不該出現(xiàn)在父皇眼前?！?p> “嗯……你的意思是，是因為我的到來，所以才有了那則以武召婿的婚訊？”
聽到澹臺明月的回答，東流疑惑萬分。他可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大的魅力，能讓一國之主，以女約束。
“是。至少在你來之前，父皇從未與我說過這些?！闭f到這里，澹臺明月忽的一個停頓。
就在東流還以為對方要說什么大事的時候，忽見對方水身氤氳，再難復人形。
“先生，你應該與父皇見過面了，否則他對你的態(tài)度也不會如此極端。另外先生且小心，我……。”話音未落，人影俱散。只余朦朦水汽，倒映一人幻相。
“原來我已經與他見過面了嗎……”這時候的儒者才回想起來，為什么當時在街道一隅與其對視時，“眼中”沒看到信息。
這么看來，他與他應該早就見過面，但他卻從未記得有過叫澹臺郁彌的人。這也意味著，當今神朝之主，并非“澹臺郁彌”。
“是原本就是化名，還是被人頂替？”
……
時至夜晚，當城南之地的演出正值高～潮之時。在城外遠處，有三人居高俯視。
正是莫于期與宋芷小嵐二人。
“按尊者之意，今晚就是殺人夜？”
看著眼下的祥和，宋芷實在難以相信今晚會有那般血腥。
不過莫于期的話，她也不得不深思。畢竟對方乃大乘尊者，沒必要說謊，更沒理由對她說謊。
至于莫于期此人，宋芷也只是第二次見他。而第一次，他還不知她之身份。
也就是說，他們兩人本該毫無交集，更不該在鬧市街頭刻意找上自己。
且不論宋芷是何想法，但對于宋芷的質疑，莫于期沒有絲毫動搖，只是看著遠處煙火，嘴角浮笑：“姑娘看著就行?！?p> 對宋芷的問題，莫于期依舊沒有過多解釋，但此時的宋芷已然介懷。
雖然她不信對方“因為我想與你們結一段善緣”這種話，但只是站在遠處觀看，她倒也沒什么好在意的。
“說起來，這位小姑娘很像我一位友人?！被蚴遣煊X氣氛沉寂，莫于期試圖挑起話題。
其實他很在意此事，只是一直忍著沒問罷了。
下午他曾刻意找上她們，并與她們聊了聊。雖然談話內容不全為真，但也有九成為真。
他告訴她們百域將有大變，奉勸她們趕緊離去。而被問及這樣做的理由時，他的回答是：為了與你們結一段善緣。
其實他的話里，也唯有這一句是假。因為他就是看到小嵐的容貌，才上前與她們交談。
至于原因……那是在九原上發(fā)生的事。
對于被爰居所困的參與者而言，不管他們承不承認，在那個時候確實是李佑和皇甫一奇救了他們。
此乃大恩。
而莫于期此人，更是一直記掛著此事。因為像他這般驕傲的人，對于那樣的結果十分不甘。
所以他可以踏入晗淵，可以行不可行之事。
如今再度登至大乘，他所欠下的恩情更如一道天塹，壓在他的道心深處。
所以今日看見小嵐之時，他便決定通過保護對方，來抹平自己道心上的波瀾。
“那是家兄?！毙共磺椴辉傅幕貜椭吘惯@已經是第三個說這種事的人了。
“原來……”莫于期剛想回答之時，忽的一聲輕笑。
他笑起來很好聽，只是在這荒野之外，他這突然的笑聲卻讓身旁的兩人平添寒意。
警戒之心還未升起，一聲劍鳴破空劃至。與此同時，此地以東驚現(xiàn)靈能翻涌，且感劍意彌漫。
“你看，我可有說錯？”
宋芷看了一眼靈能充沛之地，又回首看了一眼城南戲臺，發(fā)覺那里一切如常。
此時城南之處熱鬧萬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臺上戲子吸引而去。甚至就連張逸虛的臉上，也不知何時換上了笑意。
“尊者不去查看一番？”
莫于期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看著東方，雙眸劍意四散。
……
就在百域外圍驚現(xiàn)劍氣之時，周遭外圍數(shù)個方位同樣傳來驚世劍意。
劍意清澈空明，卻也凜冽萬分。一次出手，便見血光涌現(xiàn)。
那些都是從遠方趕來的旅人，亦或是神朝執(zhí)法之人。
但從此刻起，他們，都是死人。
劍意起的很快，劍息平的更快。本就是突如其來的暗招，要殺一些自大的蠢材本就不算太難。
所以莫于期眼睜睜看著四周劍意彌漫，仍沒有出手救人的打算。
畢竟這場華麗的暗殺盛宴里，也唯有強者才能生存。
而這世間，所謂的“強者”太多太多。
……
“嗯……劍息已定，我們也該離開了?！蹦谄谀恳暻胺?，話語冷然無趣。
正當莫于期準備離去時，宋芷的一句話使其留下：“尊者，為什么你會如此清楚？”
“你是懷疑我？”
“不。我是想說為何你明明知曉這一切，卻不將其公布，甚至還可以冷眼坐視殺戮?！睕]有用問句的形式，是因為這時候的宋芷面色漸趨清冷。
“呵～”一聲輕笑后，莫于期直視宋芷眼眸，說著讓她深惡痛覺的話：“宋姑娘，總有一日你會明白我之選擇，不如你想象的那般無情?！?p> 語落風起，人影消失不見。只有天上殘月，照映下方那張陰冷的臉。
『又是‘總有一日’。嗎……』
看著宋芷雙眸內的厭惡，小嵐有些不明所以。在她看來兩人的對話沒有任何問題，卻不知宋芷又是為何生氣。
“宋芷姐姐？”
“沒事，我們先……”好不容易收拾心情，正準備離開這里的宋芷卻忽然停下，而后目視遠方，“這是……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