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已過午,宮羽方才醒來,他只覺腦子昏昏沉沉重得厲害,仿佛數(shù)日未眠一般。他扶著頭,迷迷糊糊地張開眼,四下打量,混沌的思緒中似乎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就在這時,房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了,薛子斐端著一碗解酒湯走了進來。見他醒了,將湯擱在床前的小幾上,松了口氣說道:“你終于醒了,再不醒,我就該叫郎中來看看了?!?p> 宮羽楞呼呼地點了點頭,忽然似乎是想起來什么,眼睛慢慢瞪大,噌得一下抱著被子坐將起來。
“你!你!”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大約是受到了驚嚇,聲音拔得老高,仿佛女子,“你怎么在我屋里?”
“你好生看看,這是你的屋子嗎?”薛子斐聞言樂了,感情宮羽醉酒后什么也不記得。
“啊?”宮羽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他就說怎么覺得哪里不對,這里根本就不是他下榻的客棧。
“我,我怎么在這里?”他像一只被人抓住的小貓,一雙桃花眼瞪得滾圓,警惕地看著薛子斐。
薛子斐心里更樂了,面上卻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你昨天喝醉了,非要賴在我這兒,我只好把你帶了回來。”
“你!你!”宮羽小嘴一扁,眼眶都氣紅了,“薛子斐!你混蛋!”
薛子斐見宮羽真的生氣了,不由得有些納悶,說道:“你急什么啊,又不是女孩子,還能吃虧不成?!?p> 宮羽愣了愣,忽然轉(zhuǎn)過臉看向床內(nèi),氣呼呼地悶聲說道:“哼,我討厭你不成嗎?”
“哦……”薛子斐拖長了聲音,發(fā)出一個意義不明的感嘆詞,宮羽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兒,噌得轉(zhuǎn)頭怒視著薛子斐。
“有什么話你直說!少陰陽怪氣的?!?p> 薛子斐看宮羽仿佛變臉一般的情緒,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戲謔地說道:“原來宮小少爺醉酒后喜歡抓拉著討厭的人結(jié)拜啊,失敬失敬,這才真是一醉泯恩仇啊?!?p> “啊?”宮羽張大了嘴巴,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掌隱隱作痛,埋頭一看,只見右掌上包著一層紗布,上面還洇著淡淡的血色,再看向薛子斐,他的右手上相同的位置也裹著紗布,這才反應(yīng)過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你,你說什么?”
“喏。”薛子斐扯開手上的紗布,露出一道劃痕,說道,“你昨夜非拿著匕首在我倆手上劃了一道,說是歃血為盟,還逼著我和著酒喝了下去,這是賴都賴不掉了?!?p> 宮羽皺著眉頭,努力從混沌的腦海中翻找昨夜的記憶。
“我宮羽?!?p> “我薛子斐?!?p> “今日結(jié)為異姓兄弟,生死相托,患難相救!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誓不相違!若有違誓,便如此杯!”
哐當,兩個還沾著鮮血的酒杯被擲在地上,碎成一片。
模糊的記憶斷斷續(xù)續(xù)得在腦海中浮現(xiàn),而后漸漸清晰起來,宮羽騰得雙頰通紅,他也沒想到自己喝醉后竟然會耍酒瘋,逼著人和自己結(jié)拜。他偷眼看了看薛子斐,見他笑瞇瞇的,不像生氣的樣子,半晌艾艾思思地說道:“那啥,薛大哥你別生氣,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薛子斐皺起眉頭,正視著宮羽,一臉肅色說道:“歃血為盟,天地為證,我既然認了你做兄弟,就不會把這話收回去。還是說你不愿意?”
“哎喲。”
“你小心些!”
宮羽聞言頓時急了,從床上跳了起來,不意腦袋重重撞在了床框上,不由得一聲痛呼,捂住了腦門,薛子斐的提醒卻是晚了半步。
“大哥請受小弟一拜。”宮羽顧不得頭上撞得生疼,向著薛子斐深深一揖到地,急急慌慌說道。
薛子斐一把將他扶起,道:“羽弟這是做什么?”
宮羽紅著臉,盯著地板不好意思地說道:“小弟不懂事,之前捉弄大哥……”
“行了,行了,你大哥不是那么小氣的人,別那么婆婆媽媽的?!毖ψ屿晨粗鴮m羽紅著臉忐忑的樣子,不覺好笑,打斷了他的話,說道。
“哦。”宮羽摸摸頭,坐回床沿上,忽的又一次跳將起來,大聲叫道,“糟了,小淼,我把小淼忘了!”
“你這么著急做什么,小心又撞到頭?!毖ψ屿晨扌Σ坏玫卣f道,他就知道這宮羽就是個小麻煩,“你那只小狐貍聰明著呢,這會兒在我屋里吃魚呢?!?p> 宮羽這才放下心來,倒是薛子斐想起一事,開口問道:“說起來你的狐貍怎么會在那個采花賊手里?”
宮羽聞言憤憤地說道:“我怎么知道,前月我留了小淼在江安城的客棧,回來就發(fā)現(xiàn)它不見了,找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被他捉了去,總不會是討好他擄走的女子吧?!?p> 宮羽說完和薛子斐對視了片刻,兩人都想不出一個采花賊偷一只小狐貍做什么。
事實上,宮羽那句無心之言還真說對了。那采花大盜去歲擄走了一個江南有名的清倌人,那女子出身風塵,本來是注定了今生一雙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萬人嘗的。
哪想到被他擄了去,卻躲過了既定的命運,再加之那采花大盜雖然好色,卻是相貌堂堂,風流瀟灑,生得一副好皮相,這女子便也心甘情愿的委身與他了。
這采花大盜見她是真心實意的隨了自己,倒也對她上了幾分心思,那日正好經(jīng)過宮羽下榻的客棧,看到了在大堂偷食的小白狐,覺得十分有趣,就捉了去給討那女子歡心,想不到最終卻也是因為這白狐,惹上了宮羽這么個小煞星,愣是從江安城一路追到了寧州。
想他禍害諸多女子,從未失手被捕,想不到最后卻是因為一只小小白狐,叫人千般設(shè)計終于將他拿進了衙門,倒真是諷刺非常。
當然這段公案的因由,薛子斐和宮羽是注定不會知道了,昨日寧州城的知縣便高高興興的派了四個衙役,又請了吳道友坐鎮(zhèn),將那采花大盜押去府衙邀功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