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禮議程接近尾聲,再有一個步驟就要結束。眾人聚集,齊聲祝禱:“佑我大歷,風調雨順!”隨著祝禱完畢,二月二的春播祭禮算是圓滿結束,眾人隨帝駕開始歸經(jīng)。
見時屹心事重重的模樣,寧淵唇角上揚暗自發(fā)笑。忽然想到些什么,寧淵輕輕揚鞭,馬兒開始小跑起來。行至帝駕前才勒馬停住,寧淵高聲道:“父皇,多年不見阿屹,也不知他騎射如何?不若就叫我同他賽一場吧,叫人看看這定國公的世子是否有這資格比肩定國公,心情也舒暢?!?p> 車駕內(nèi)一陣沉默,片刻之后才傳來熙帝冷漠的聲音:“既如此,你們便賽一場吧!”微頓,隨后才說道:“不可仗著皇子身份隨意欺壓阿屹?!睂帨Y微微一愣,隨后朗聲答道:“父皇,我再不是當年那個無知莽撞的小子了,定不會欺負阿屹,只是不知這些個帝京的公子哥兒性情如何了?莫要輸了便哭,倒叫人平白生出些不必要的煩惱?!?p> 今日朝堂顯貴均是舉家而出,后頭公子哥兒們隊里瞬間便爆發(fā)出陣陣笑意。倒不是嘲笑時屹,畢竟他們倆自幼關系就好。眾人笑的另有其人,不過這卻是六年前的一樁趣事兒了。
六年前,寧淵還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初次進帝京,因著不得寵,帝京的年輕人便捉弄欺負他。也是一日從京郊回京,少年們有心跑馬又恐驚了圣駕,便假借賽馬之名一路疾行。
彼時,寧淵少年心性,一心想叫熙帝注意于他,便有心炫技。殊不知因著不得寵,京中紈绔子也有心戲弄,最后竟誤傷了忠肅侯府的三公子。一鞭下去,忠肅侯家的三公子左眼便沒了。當年年少,又被人有心戲弄,寧淵并未及時知曉,待到事后,熙帝竟連他半句解釋也不聽,直接賞了他一百廷杖。
一百廷杖,行刑的還是忠肅侯本人,寧淵這是明白自己這命算是送到了忠肅侯手里。只可憐他直到受刑前還在高興,一群公子里自己賽了個第一,還在想著會有怎樣的賞賜。好在寧淵多問一句為何要受如此重邢,忠肅侯顫抖著聲音說與他,他才知曉。也不知是寧淵命硬,還是忠肅侯見他有心悔過便放過了他,硬生生捱過這一百杖后,寧淵不過是奄奄一息,沒了半條命。
此番重刑,寧淵竟也活了下來,京中之人無一不覺震驚。便是常年戍守邊關的軍士也受不住這般重罰,更遑論寧淵當時也不過是個未長成的少年郎。眾人驚訝于熙帝對寧淵的厭惡,紛紛避他如蛇蝎蟲豸,昫陽公主終是看不過去,親自接了寧淵到定國公府休養(yǎng),是以他與時屹關系分外要好。
只是身子剛養(yǎng)得好些,寧淵便離京回了金陵,這一走便是六年。六年間,少年長成青年,當初的飛揚明媚終沉淀,變得沉靜變得復雜。如今又到人前提出賽馬,不過卻是指定了時屹。眾人發(fā)笑,不過是笑他當年的狼狽模樣。
時屹輕輕提了提韁繩,胯下馬兒私有所感,漸漸快步上前。行至寧淵身側,時屹微微一嘆,隨后輕聲道:“那便走吧!”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發(fā),馬兒也與主人心神相通,很快便將眾人遠遠的甩到了身后。直到再不見大部隊身影,二人才慢慢減速。時屹年紀小些,到底落后了幾步。
寧淵停下,看著路邊茶攤,偏頭問道:“去坐坐?”時屹往里看看,茶肆簡單,卻也還算干凈,便點點頭。進屋,坐定,時屹輕聲道:“此番必定叫其余皇子徹底對你放心了!”寧淵嘴角微凜:“我本就不會被他們放在心上,如此,的確更加保險。”
隨后搖搖頭,笑著道:“莫說這些,惱人得很!我可是為了叫你早些看到周三姑娘的信的,快瞧瞧!”見著寧淵一筆帶過,時屹也不再多說。只是看他的意思,竟是對自己這信好奇的很,時屹微微抬眸看向寧淵:“有道是君子有所不為,這他人私信還是莫要好奇為好。”
寧淵朗聲大笑:“我卻也不是君子,快打開看看!畢竟我也貼身揣了半月有余,便叫我看看又如何?”聽著寧淵這話,時屹嘴角微抽:“什么叫貼身揣了半月有余?沒得叫人惡心!”
話音剛落,便從袖中取了信封出來。見著正楷的封皮,時屹嘴角笑意再也藏不?。骸拔业男」媚锕涣胬??!睂帨Y奇怪,換到時屹一邊坐下,卻也沒看出什么驚奇之處。時屹自是不會同他解釋這其中緣由,只靜靜地拆開信封,取出第二個信封來。
寧淵見此,心中算是明白了。因著避嫌,接過信一眼都沒瞧便隨身放著了。畢竟事關閨閣女子清譽,寧淵頗為慎重。只這周三姑娘竟也思慮周全,甚至還算到自己必會貼身攜帶,未免誤會,竟是寫了兩種筆跡,寧淵心底暗自點頭。
轉念一想,畫屏這般品性,主子若是過于平庸,倒也不相符。時屹終是打開信封,取出內(nèi)里信紙,卻是一幅元夕夜覽圖??粗嬛袩狒[景象,時屹嘴角不自覺的上揚。目光下移,見著旁側半闕青玉案,時屹再忍不住心中欣喜,笑聲漸漸從身體里流出。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睂帨Y見時屹笑得開心,湊上前不自覺的念出聲來,不由感嘆道:“好一幅元夕夜覽圖,好一個青玉案,好一個知情識趣兒的女子!”說到此處,畫屏的身影一閃而過,眼底微微有些黯然。
見時屹依舊一幅喜笑顏開的模樣,寧淵不由伸手一拍:“好了,快別傻笑了!那夜你那小姑娘可是連自家院子都出不去的,禁著足呢!”時屹聽過微微搖頭:“只看她這一筆肆意揮灑的狂草,再看著熱鬧繁華的燈會,小姑娘心底是歡喜的,你說的禁足,我想是她的主意!”
寧淵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隨后才低聲道:“不曉得你是中了什么邪?竟鐘情于一小丫頭片子?!?
靳文韜韜
好喜歡這一章??!寫得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