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立刻退后幾步,灰胡子手里拿著刀,罵道:“來的是誰?報上名來!”
那人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手癢想找人賭兩把骰子,又不是來打架的?!?p> 白胡子神色不定,問道:“閣下不是那凌淵五鬼?”
“五鬼是五個人,我只是一個人?!彼S口說出這句話,伸了個懶腰。
灰胡子上上下下瞧了他兩眼,冷笑道:“一個人,還想從我們手里搶金子?”
黑胡子“唰”的亮出一把刀:“大哥,莫和他多說,咱們自然不會那么巧碰到五鬼,但也不能在這里久留。”
白胡子也從擔(dān)子里抽出一把刀:“正是。”
誰知那人卻看也不看,不慌不忙地從背后拿出一個木板,倒弄幾次,拼成了一個小方桌。接著坐在地上,從懷里掏出一副骰子,道:“我們擲骰子吧?!?p> 溫琰辰心想,這人莫不是個傻子?
“他媽的,這家伙是個賭瘋子,怕是剛把老婆輸給別人得失心瘋了!”黑胡子嘴里大罵著,提刀砍了過去。
凌厲的刀光閃過,溫琰辰心里為之一緊,這身材高大之人看樣子是不會武功的。
念頭剛起,只聽得“啪”一聲,那刀斷成三截掉在地上,兩個骰子滴溜溜地在桌上轉(zhuǎn)動起來。
胡子三兄弟眼睛都直了,一會兒看看斷在地上的刀刃,一會兒看看骰子。
“就賭大小吧?!蹦侨祟^也不抬地盯著骰子,像是根本沒注意那把刀。
“怎么回事?”溫琰辰問老僧。
“這人方才用兩顆骰子打斷了砍刀,我們快走。”老僧說著就要拉起他。
“讓我看完?!?p> 溫琰辰把老僧拽回來,一起蹲回地上。
三兄弟心下明白遇到了高人,白胡子先開口道:“閣下想賭什么?”
“金子我自然是要拿走的,就拿我這一條命賭你們?nèi)龡l命吧。”那人的眼睛依舊盯著桌面。
“你……你算個什么東西!”灰胡子再也忍不住,一刀砍將下去。
這一刀虎虎生風(fēng),倒比那黑胡子還要厲害許多。
眼見刀就要砍到那人的頭上,也不知怎地,“砰”的一聲,灰胡子人已飛了出去,接著撞在一棵大樹上。
“大哥!”
黑白胡子正要沖過去扶起他,灰胡子卻擺了擺手,想要自己站起來。
“沒用了?!蹦侨丝粗雷?,說了這一句話。
接著灰胡子腿腳顫了一下,仰面跌倒地上,額頭上已多了一個骰子大小的洞。此時桌子上少了一個骰子。
黑胡子眼睛流出淚來:“大哥……你把我們大哥……”
他說著沖向桌子,大叫道:“我殺了你!”
話聲剛落,突然喉嚨“咕”的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從嘴里鉆了進(jìn)去。
白胡子看得真切,那人的桌子上又少了一顆骰子。
黑胡子身形停滯,喉頭一動,竟不由自主地將骰子咽了下去。
“你猜這顆骰子是大是??!”
那人目光灼灼地盯著黑胡子。
“我猜你大爺!”
黑胡子再次舉起刀沖上前,突然腹部中了一掌。
他身子一顫,仰面抬頭。一顆骰子帶著血水從他喉中跳出,在陽光下閃著異樣的紅光,接著掉在地上來回滾動。
“好,你猜大,我便猜小?!?p> 那人話剛說完,骰子已沾滿灰土停在地上,朝上的一面是六個點。
“你贏了!”
他哈哈大笑。
黑胡子面上像是露出一絲微笑,緩緩轉(zhuǎn)頭,看向白胡子,自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快……跑……”
“砰”的一聲,他跪倒在地,頭顱垂在胸前,竟已死了!
“二哥!”
白胡子沖過去抱起黑胡子,卻見他腹部干扁,方才那一掌竟是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給擊碎了!
“啊……”
白胡子放聲大哭,渾身不斷顫抖。
那人卻再次不緊不慢地從懷中掏出兩個骰子,一字一句地道:“你猜大,還是猜???”
白胡子將黑胡子的頭抱在懷里,瘋了一樣地大喊:“我猜大!我猜大!我猜大!”
“好,三把猜大!”
那人說著,隨手將骰子擲在桌上。
骰子“骨碌碌”響著,不一會兒停了下來,分別現(xiàn)出五點和六點。
“好,第一把你贏,還有兩把?!?p> 他將骰子再次擲出,這次是四點和三點,嘆了口氣,道:“兩顆骰子,加起來六點以下是小,六點以上是大,我又輸了?!?p> 他第三把擲出骰子,這次骰子轉(zhuǎn)動的時間更長。
白胡子悲痛之余,已伸手握住了地上黑胡子掉落在地的刀。
等到骰子停下,露出兩個六時,那人面目焦躁起來。像是心中有氣急欲發(fā)泄,罵道:“接連三把都是大,什么破骰子!”
他說著,“啪”的一聲,竟一巴掌將兩顆骰子拍為了齏粉。接著猛地站起身,似乎余怒未消,瞧見灰胡子的尸身,上前幾步,一掌拍向他的天靈蓋!
“你……你這惡鬼……!”
白胡子飛身而上,想要擋在灰胡子身前。
那人也不回頭,隨手扔出兩顆骰子,那骰子竟圍著白胡子的腳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將他絆倒在地。
溫琰辰看得心下駭然,那兩顆骰子仿佛有靈性的活物一般,在白胡子腳邊急速轉(zhuǎn)動,幾乎連成了一條繩子。
這一手武功看起來像是神話里才有的。
便在這剎那間,灰胡子的頭顱已被擊碎。這惡人竟為了出口輸?shù)舻臍馐裁炊疾活櫫恕?p> 白胡子怔怔地看著,淚水干在臉上,整個人像是已丟了魂魄:“鬼……鬼……你是‘怕輸鬼’聶英!”
他大叫一聲跑了出去,看樣子徹底瘋了。
那“怕輸鬼”聶英看著白胡子跑去的方向,也不追趕,大笑道:“我只說五鬼是五個人,卻沒說我不是五鬼之一?!?p> 溫琰辰和老僧互相捂著對方的嘴,唯恐露出一點聲息。原來此人當(dāng)真是那凌淵五鬼!
聶英走到桌子前,邊折疊桌子邊哼著小曲。
等他把桌板重新背在身后,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似乎在自言自語:“留一個就夠了,那一老一小就不用留了?!?p> 溫琰辰心下一驚,老僧已經(jīng)抓起他跑了起來。
還沒跑出幾步,一個人已站在兩人面前,打了個哈欠,道:“跑不掉的。”
他們看著聶英,嚇得頭發(fā)差點沒豎起來。
哦不,老僧沒有頭發(fā)。
這時兩人面前出現(xiàn)一輛疾馳的馬車,老僧提起他一個縱躍——“砰”的摔在了地上。
溫琰辰叫道:“你真氣這么弱就別瞎折騰了!”
然后拉著老僧一起跳上馬車。
車夫回頭問:“你們干什么?”
溫琰辰道:“有人要殺我們,你快跑,跑得越快越好,事成之后必有重賞。”
車夫道:“可我這車已經(jīng)被人預(yù)定了,前面的驛站有我的客人。”
溫琰辰道:“那到驛站我們就下車,你太慢了,到底能不能行?”
車夫聞言,面色一沉,道:“前段時間我的眼睛越來越模糊,就讓父親帶我去看大夫,結(jié)果大夫說我根本沒有問題,我才知道是我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溫琰辰詫異道:“莫非你是傳說中的馬車小王子?”
車夫道:“不錯,我的名字叫王馬車,江湖人稱‘馬車王’?!?p> 老僧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傳說他的馬車可以連過八個急速彎道而不減速,這下咱們有救了?!?p> 溫琰辰回頭看了一眼,道:“可是那人已經(jīng)追上來了?!?p> 車夫目視前方,道:“開始落后一點不要緊,這無名山后段直路越來越少,急彎越來越多,到那時才是我大顯身手的時候?!?p> 溫琰辰再次回頭,發(fā)現(xiàn)怕輸鬼已經(jīng)不見,按著胸口松了口氣,道:“幸虧……”
“可惜你這馬車還是太慢了些?!?p> 一個聲音忽然從車廂上方傳出,聶英竟已站在了廂頂之上。
車夫道:“那就要看最后那個五連發(fā)夾彎。”
說完這話,他立刻跳上馬背,伸手扯開了連接車廂和馬匹的套索,駕著馬“嗖”的一聲跑遠(yuǎn)了。
“后會有期——”
車夫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
“你的馬是用來逃跑的啊!”溫琰辰大聲罵道。
此時車廂還在急速行進(jìn),兩人險些被摔下去,急忙伸手撐住身子。
“別費力氣了。”聶英說著一拳將廂頂打穿,露出一個大洞。
老僧道:“阿彌陀佛,多謝施主給小僧開了個天窗?!?p> 聶英冷笑一聲,就要跳入車廂。
溫琰辰看了前方一眼,大喊道:“有種和我賭一賭!”
“賭什么?”聶英停下身形。
“就賭你敢不敢在上面多待一會兒!”
“好,若我贏了,你們便當(dāng)場咬舌自盡,也省得我費事,若我輸了……”
“砰”的一聲,聶英人已飛了出去——一顆大樹干攔腰撞在了他的身上。
“你居然會借樹殺人。”老僧看著溫琰辰道。
溫琰辰方才正是看到前方有一棵大樹,樹干橫著伸出,恰好擋在聶英的前方,只需稍等片刻。
這時車廂已經(jīng)停了,溫琰辰下車看后面沒有了動靜,問:“這五鬼什么來頭?”
老僧道:“凌淵五鬼分別是妄語鬼郭雙鶴、癡情鬼鐘云雁、怕輸鬼聶英、快活鬼錢多多和落魄鬼邱霖。他們性情暴烈,比如怕輸鬼,擲骰子輸了便要殺人。妄語鬼,說大話時沒人吹捧自己便殺人。癡情鬼,對方不喜歡自己便殺人……”
溫琰辰?jīng)]等老僧說完便道:“這些人活得可真任性啊……”
老僧道:“但他們七八年前就已銷聲匿跡,別人都道是被一名姓墨的大俠所殺,如今竟又出現(xiàn)了?!?p> 溫琰辰“喔”了一聲,道:“江湖傳聞足不可信。”
他忽然想起聶英當(dāng)時道:留一個就夠了。
奇怪,為什么要留一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