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的人想進(jìn)宮,享受榮華富貴,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可宮里的人羨慕外面的逍遙自在。
敬靈帝也想過逃走,逃離皇宮,逃離金瓦金鑾。
世上沒有敬靈帝那會(huì)兒,宮里有一位皇子,叫榮厚軒。
他不是嫡長子,不是最聰明的皇子,也不是最受寵愛的皇子,他很普通合所有小孩兒一樣,單純善良。按著父母長輩定下的規(guī)矩,循規(guī)蹈矩地生活,每天練武,讀書,吃飯,玩耍,睡覺,請(qǐng)安……日子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地過著,他普通得在諾大的皇宮里毫不起眼。
七歲那年,宮里圍墻塌了,需要修繕,榮厚軒趁著工匠去吃飯,他偷偷爬上了圍墻,第一次看到宮外的喧囂熱鬧,小販挑著豆腐腦沿街叫賣,還看到糖人,糖畫,糖葫蘆,他看得出神。他指著漸漸遠(yuǎn)去的賣糖畫,問身旁比自己大幾歲的小太監(jiān)黃保:“你吃過嗎?”
小黃保搖頭,“回主子的話,奴才沒吃過?!?p> 榮厚軒向他投向疑惑的目光:“你不是宮外來的嗎?怎么會(huì)沒吃過?”
黃?;卮鹚骸凹依锔F,沒錢買,不過聽吃過的人說,那是最好吃的,吃了一次就還想吃第二次,第三次,想一輩子都有得吃。”黃保凝望這賣糖畫小販的背影,露出向往的目光。而榮厚軒聽黃保這么一說,他更想嘗嘗了。
“黃保,等我長大就封王就能出宮建府,那時(shí)候,我就把那個(gè)人叫來,專門給我們做糖畫,要吃多少就吃多少,好不好?”
小黃保凝著敬靈帝,驚奇地:“真的可以這樣嗎?”
“可以呀!等我長大,自己的事就能自己做主,等到長大后一切就都會(huì)好起來的,再不用看大人們臉色,也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管著,多好呀!”榮厚軒燦爛地笑著,拍著黃保單薄的肩膀向他保證。
榮厚軒就這么一直等,一直等,等自己長大成人,可以離開皇宮,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榮厚軒從小的志向便是游歷祖國山川,觀三千尺飛流瀑布,覽離天三尺三的高山,踏連天的草原,瞧蓬萊海浪壓鰲頭。
直到那一天,他唯一的哥哥,太子死了,太子的母妃用匕首指著榮厚軒,“都是因?yàn)槟?,宮里死了這么多皇嗣都是因?yàn)槟?!?p> 榮厚軒被嚇壞了,跑到父皇身后尋求庇護(hù)。
父皇原本只想奪走她手中的匕首,卻在扭打之中,失手刺死了她,榮厚軒看見一地的血,太子的母妃倒在地上,到死一雙眼睛還瞪著他,他忘不了她那幽怨的眼神。
他腹中翻江倒海,而后,頭暈?zāi)垦灹诉^去。
等他醒來,聽到屋外熱鬧得很,可他的房中空無一人。他下了床,想去找母妃,門被鎖上來,他推不開,只得跳窗出去。
出了房間,正好看見一頂暗紅色的轎子被抬了出去,他看見黃保跪在院子里,一個(gè)勁兒的抹眼淚。
榮厚軒聽到他母妃的喊聲:“軒兒!軒兒!”
他指著轎子問:“是母妃在里面嗎?”
黃保抬頭,一位年長的的太監(jiān),尖嘴猴腮雙眼深深凹陷看著陰森,叫人害怕。老太監(jiān)瞪著黃保,黃保沒敢回答,只是哭泣。
榮厚軒覺得不妙,又覺母妃的叫喊聲漸漸遠(yuǎn)了,他聞聲追了出去,口中喊著:“母親,母親……”他光著腳,在冰涼的石板地面上奔跑,用盡全力的去追,自以為追到了,就能把她帶回去。而轎夫聽到他的喊聲,也加快了腳步,榮厚軒的母妃將頭伸出來去看她身后的榮厚軒,滿面淚容。
轎子進(jìn)入一扇門,侍衛(wèi)攔住了榮厚軒,太監(jiān)們上前將門上了鎖,一把厚重的鐵鎖,像是很古老的物件了,門與它一般,斑駁老舊。這里是榮厚軒在宮里見過最破舊的地方,靠近這里味道還不大好聞,有霉臭味,還有些他說不上來氣味。
榮厚軒憤怒地下命令:“你們讓開!”
沒人給他讓開,他命令讓開的人都給他跪下了。
“你們都給我讓開!”
他的父皇,合光帝趕來了。
“厚軒,你在做什么?”
“母妃在里面,父皇,她在里面,你聽她在喊我?!睒s厚軒指著冷宮的大門說,他滿心渴求著合光帝會(huì)讓他母妃出來,一直以來,他對(duì)他有求必應(yīng)。
“不,這里什么聲音都沒有。”合光帝很平靜地說。
“父皇,您仔細(xì)聽,母妃在喊兒臣,還有父皇!她在喊我們!”榮厚軒篤定地,他抓起身邊的太監(jiān)衣領(lǐng),怒問:“是不是母妃在喊我?是不是?你們聽不見嗎?!”
太監(jiān)們都磕著頭回答他:“回殿下的話,這里什么聲音都沒有?!?p> 榮厚軒指著門:“你們打開門!我證明給你們看!母妃在里面?!?p> 合光帝沉靜地:“軒兒,你病了,回去!”
“兒臣沒病!兒臣要見母妃,兒臣要和母親在一起!”榮厚軒聽得清楚,那就是他母妃的哭喊聲。
合光帝上前來,給了他一記耳光,眾人嚇得跪下求合光帝息怒,榮厚軒平生第一次被打,他先是覺得痛,然后耳朵隆隆地響,臉上火燒一般的辣。
“軒兒,你跟朕回去!”合光帝用命令的口吻,榮厚軒害怕了,這個(gè)父皇和他記憶里的不同,不再那樣親切了。
榮厚軒不舍地望著冷宮的大門,轉(zhuǎn)身離開,跟在合光帝身后,太監(jiān)在前頭開路,所有人都跪下了,給他們父子。合光帝對(duì)于宮人看見自己下跪磕頭早已習(xí)以為常,可榮厚軒不喜歡別人給他下跪磕頭,他覺得身邊人都給他跪下的時(shí)候,他一個(gè)站著會(huì)很孤單,像是異類。
可如今他沒有問合光帝他平日里提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父皇,冷宮是以后母妃的寢宮嗎?”
“是的,從此之后,她會(huì)一直住在冷宮。”合光帝牽著他的小手,目視前方,回答他。
“兒臣能進(jìn)去找母妃嗎?”榮厚軒問。
合光帝的回答很干脆,也很冷酷:“不能!”
“那兒臣什么時(shí)候可以去見母妃?兒臣很想她,沒有母妃哄兒臣睡覺,兒臣睡不著?!?p> 合光帝嘆息一聲:“那就學(xué)著自己哄自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