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一片血
后山。
烏色的云海翻涌著。
孟荒立在山巔，看著腳下聚集起的人群。
他很容易便看見了夏禾。
夏禾將夏七雪半捆著背在身后，他的身邊，還有著一只毛絨絨的白犬。
方凌岸在他面前，不停地說著什么。
“你此去一定要小心?！狈搅璋犊粗幌暮瘫吃谏砗蟮南钠哐?，目光有些復(fù)雜?！叭绻娴臎]有辦法，那是七雪丫頭的命不好，你也不要太過苛責(zé)自己?！?p> 夏禾看向遠(yuǎn)方。
后山的天際被撕扯開一道裂痕，其間雷電閃爍，像是無底的深淵。
“方叔叔你放心，我會帶著我阿姐完好無損地回來！”
方凌岸看向圍在夏禾身后的三個人。
“對了，他們?nèi)齻€都是五年前曾經(jīng)和臨遠(yuǎn)進(jìn)過秘境的人，臨遠(yuǎn)說了，讓你和他們一起進(jìn)去，畢竟他們對荒野秘境有些了解?！?p> 夏禾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彼麘?yīng)道。
此時，孟荒已經(jīng)走了過來，他身上的衣服被劍意劈成條縷，但看起來并不狼狽。
“秘境的大部分事宜，相信老方應(yīng)該和你說過了，其間兇險，你進(jìn)入之后自會得知。你也別忘了我和你說的，自己的命，自己要守住?！?p> 夏禾點(diǎn)頭應(yīng)是。
“多謝孟叔。”他看了眼孟荒有些蒼白的臉色，雖然不知道他是怎么開啟的秘境，但定然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孟荒沒有立刻回答，他看著天穹的裂口，那里隱約有風(fēng)在涌動，漸漸凝實(shí)。
“如果你真的想謝我，不如幫我一個忙?！泵匣牡馈?p> “孟叔你說。”夏禾道。
“大約二十年前，我大哥進(jìn)了秘境，就再沒有出來過。我自請外放到此地，也是因?yàn)檫@個緣故。若是有緣，你遇見了我大哥的尸骸曝尸荒野，煩請?zhí)嫖已诼?。?p> 說話間，孟荒的目光有些空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來到此地，不僅是因?yàn)槭軌蛄舜ň├锏墓葱亩方?，更多的是因?yàn)樗胧卦谒蟾绲纳磉叀?p> “我無法承諾，但會盡力。”夏禾道?！安贿^既然是二十年前之事，我又該如何辨認(rèn)一具尸首？”
夏禾未曾說出的是，更可能的是已經(jīng)化作一具白骨。
“幼時，我父母曾得到一對碧水核桃，便給了我和大哥一人一只?！泵匣膹馁N身處取出一個纏著絲線小巧核桃，“此物耐受腐蝕，只過了二十年，應(yīng)當(dāng)還能保持原樣，你若是見了，大概便能確認(rèn)是我大哥了?！?p> 夏禾接過孟荒遞來的那顆核桃，將絲線纏在手上，系緊。
“我記住了?！彼f道。
此刻，天穹的裂口處已然形成了一個漩渦，一種奇異的吸引力如水紋般沿著漩渦向四周漾開。
“快到時間了?！狈搅璋兜溃拔乙苍撟吡?。”
……
此刻，鐵匠鋪里的夏小禾看了王四一眼。
“我有些事，要離開一段時間?！彼f道。
王四啊了聲：“老大你先等會！”
他顛顛地跑進(jìn)屋子里，捧出一大把銀子。
“這是傭兵工會這兩天賺的，老大你帶著，路上花！”
王四的小眼睛瞇著，一臉獻(xiàn)寶求夸的小樣子。
夏小禾有些失語的同時，心底泛出一股暖意。
“大概不會太久，但有些匆忙?！彼f的?！疤炖蔷徒唤o你了?！?p> 說完，他也沒有客氣，伸手在白花花的銀子間抓了一把，朝著屋外走去。
在邁步而出的那一剎，他的身形憑空消失。
……
另一邊。
在鮮血將要噴濺到方臨遠(yuǎn)身上的那一刻，像是被無形的手阻住，紛紛落在地面上。
方臨遠(yuǎn)和方凌岸的屬性一樣，是水，而現(xiàn)在，他用來控制方臨遠(yuǎn)噴濺出的血液。
像是一片血色的簾幕，緩緩落下。
其間的少年白衣翩然，纖塵不染。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方臨遠(yuǎn)看著已經(jīng)不再掙扎的聶陽。
平靜的拔出了短匕。
他仔細(xì)地將匕首上的血跡擦凈，看了聶陽一眼。
然后他輕輕地彎身，在他的手里塞了一塊布緞。
布緞的裂口有些粗糲，像是匆忙間從什么地方撕扯下來的。
聽著醉顏樓外長風(fēng)呼嘯的聲音，方臨遠(yuǎn)知道，荒野秘境大概是開啟了。
所有的布局最終都匯在此處，就像棋局下到最關(guān)鍵的時刻。
他安靜地聽了會兒，轉(zhuǎn)身邁步離開。
……
吳明輝沖進(jìn)聶府。
他面色驚恐，狼狽地摔倒在聶東默面前。
他掙扎著爬起，拽住聶東默的衣角。
“公子不好了！三公子出事了！”
“我被方臨遠(yuǎn)帶回方家后，聽他們說什么荒野秘境里有赤炎果，之后他們對我的看管就松懈了很多。”
“直到今天早上，聽說那夏禾要去和三公子見面，他的目光很可怖，我便覺得哪里不對勁。”
“于是我跟了出去，到了醉顏樓，沒過多久就看著夏禾一臉慌張地跑出來！我進(jìn)去一看，三公子他……”
“聶陽怎么了？”聶東默心中一顫，急聲問道。
“他的心口插著一把短匕，血，到處都是血……公子，你快去，或許三公子還有的救！”
在醉顏樓，聶陽的死在方臨遠(yuǎn)離開不久后，便被發(fā)現(xiàn)了。
紅泉驚懼地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明明在半個時辰前，聶陽還見過她，問著什么嫣兒生氣他要怎么勸的問題。
而此刻，先前還拉著她一臉討好的少年躺在血泊中。
生與死之間，竟蒼白匆促至如此！
她愣愣地后退，像是有些不解。
有人推開她，闖進(jìn)屋子。
聶東默抱起聶陽，他的生機(jī)已然斷絕。
少年人的臉上還帶著驚恐，顯然是在死前經(jīng)歷了極度恐懼之事。
他的手心里，有著一塊撕下的布緞，正是昨日夏禾的穿著。
“夏禾……”聶東默攥緊那塊布緞，死死咬牙，仿佛要生生咬碎這個名字，“你殺我弟弟，我必要你償命！”
緊跟著聶東默趕來的吳明輝很合時宜地說道：“那夏禾剛帶著他的姐姐入了后山，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進(jìn)了荒野秘境了?！?p> 聶東默聞言，小心地將聶陽平放。
他轉(zhuǎn)頭看向自己身側(cè)的一人。
“你將三弟帶回，妥善安置尸身，然后告訴父親，就說我進(jìn)了荒野秘境，去替三弟報仇?！?p> 聶東默看著聶陽，目光溫溫。
他不能親自將聶陽送回去了，若是回去，父親定然不會讓他冒險再入秘境。
但他必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