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落水昏迷,有人焦急擔憂,竟至所有人徹夜不眠。
門外,是坐在門廊中打盹的丫鬟小廝,時刻守在門口,深怕什么時候,主子要叫人的。
房中外榻,謝金燕換了身干凈的常服,手拄著頭坐在一側(cè),另一側(cè),是聞訊趕來的徐輝祖,他坐了一夜,依舊端正。
劉清硯落座圓桌邊,雙手挽著絲絹,扭著扭著,將那絲絹扭成團,又松開,又扭緊,在她身側(cè)的,是趴在桌上睡著了的徐姝錦,困的眼睛都睜不開,讓走又不肯走。
朱榑靠于門邊一側(cè),時不時困到耷拉著眼皮,頭狠狠的一墜,便又被墜醒,另一側(cè)是燕王,他只是靜靜立著,目光直直的盯著地面,不動亦不語。
書案邊,大夫正愁眉不展,提著筆,手卻久久不落,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淌下來,一夜下來,用盡了各種藥方,怎奈這徐三小姐就是不醒。
姚辛夷于一側(cè)站立,手上研著磨,一邊說道:“大夫,別著急,再試試看別的藥方吧?!?p> 大夫側(cè)目瞧了瞧她,重重的嘆了口氣,提筆寫下開了一方安神滋補的藥。
“好了好了?!币π烈募拥某哆^那張藥方便往外走。
“芳華!”劉清硯慌忙起身,將那藥方接過,忙招呼道:“趕快帶著她們,將這藥方煎來?!?p> 芳華率了微雨今月等人,忙到院中煎藥,一刻不敢怠慢。
這一動,這一聲,瞬間提了眾人的精神,也晃醒了桌邊熟睡的徐姝錦,她蹭的站起來,問道:“是不是姐姐醒了?”
劉清硯忙拉她落了座,輕語道:“別嚷,還沒有呢。”
書案邊輕微響動,便牽動了眾人的心,幾個人目光聚集,盡數(shù)盯著那大夫瞧,卻是瞧的人心驚膽戰(zhàn)。
大夫拿衣袖抹了抹臉上的汗珠,挎了藥箱走出來,低首說道:“國公大人,老夫人,老夫已經(jīng)盡力,只是這三小姐的病癥太過奇怪,也太過棘手,我也無能為力了。”
謝金燕啪的拍案,冷聲問道:“什么叫無能為力?你是說她沒救了?”
大夫連連擺手,慌忙說道:“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有的救有的救,應(yīng)該是還有的救的?!?p> 徐輝祖轉(zhuǎn)回頭看了一眼謝金燕,才又看向了大夫,涼聲說道:“那么就請大夫?qū)⒃捳f的明白些吧?!?p> 大夫重重的咽了口口水,抱拳頷首,說道:“從三小姐的脈相上來看,她的身體并無大礙,只是喝不下藥也醒不過來,著實有些怪異了,老夫行醫(yī)多年,如此難癥,實在少見。”
劉清硯斂眸細想,語氣中少有的不確信,輕聲說道:“少見也就是有見過了,總歸會有法子的吧?!?p> 大夫轉(zhuǎn)回身向劉清硯,說道:“回郡主,此癥難便難在這不醒,怕是三小姐心中不愿醒來,比起醒于塵世,她更愿夢中長留,除非她自己醒來,旁人幫不上任何。”
聞言,徐姝錦蹭的站起身來,往前跨步,說道:“怎么可能呢?我姐姐求生的意志很強烈的,她拼命的生活怎么會不愿意醒來呢,你騙人騙人。”
話說著,徐姝錦作勢上前去抓大夫的衣領(lǐng),卻被辛夷攔下,將她拉回身側(cè),低語道:“四小姐,冷靜一點,我們聽大夫說完?!?p> 朱棣跨了兩步,站于大屏風前,深深地壓迫感,淡漠冷聲,道:“還勞煩您給說說,這是個什么因由呢?”
大夫又轉(zhuǎn)首向他,說道:“回王爺?shù)脑?,這病人不愿意醒來,不外乎幾個原因,有不愿意面對的事,有不愿意遭受的苦難,和有不愿意見到的人!在夢中,這一切都不存在,只有她心中最愿意相信,最期盼最美好的?!?p> “這算什么?”朱棣抽了一抹冷笑,說出的話幾乎無人聽到,他顯然對這個理由不買賬,卻心中隱隱覺得有可能。
就像有些人知道的有些故事,聽了大夫的一席話,劉清硯與姚辛夷不約而同的抬眸望向燕王,收回眼神之時,一個斂眸一個抬首,不經(jīng)意間的對視,竟是心照不宣了。
此時,天已蒙蒙亮,徐童瀟隱隱聽到了窸窸窣窣的人聲,昨夜佯裝昏迷,被一遍一遍的灌藥折騰,好不容易趁著大夫?qū)懰幏?p> 歇了一歇,沒想到真的睡著,還睡的熟透。
一點一點挑著眼皮,徐童瀟睜開眼眸,身側(cè)并無一人,床邊不遠處,豎起的那一架紅木屏風,映著還在燃燒的燭光,投射出一抹修長的身影。
是他,是燕王,那剪影與多年前徐州境時的一模一樣,心思卻不一樣了吧。
徐童瀟直盯盯望著那屏風上的剪影,眼中蒙上輕霧。
徐輝祖點了點頭,起身以請,道:“既是如此,我們也不為難大夫了,我送您出門,這邊請。”
劉清硯也緩緩站起身,行至謝金燕身側(cè),說道:“娘,要不您先回吧,也守了一夜了,曉風這邊有我們守著呢,您趕快回去歇一歇?!?p> 話音落,抬起眼眸,眼中神色一閃,對姚辛夷使了眼色。
姚辛夷收到信號,忙接話道:“郡主,還是您與夫人四小姐和王爺們都回去好好休息,一夜未睡,身子骨都會吃不消,小姐這邊,太多人守著醒不來也是無用的,我自己打理就好,若她醒來了,我立馬差人前去告知?!?p> 謝金燕聞聲抬眼,瞧了一眼姚辛夷,又瞧了一眼劉清硯,最后目光落在燕王身上,隨后斂了眼眸起身,道:“辛夷說的不錯,我們在此說話也擾曉風的清凈,便先回也好,讓丫頭們留下幫忙,隨時聽辛夷調(diào)遣,若曉風醒了,各自回院報信也便罷了?!?p> 徐姝錦嘟嘟嘴,說道:“可是我想留下來陪姐姐?!?p> 謝金燕似嗔的說道:“你呀,乖一點吧,困成什么樣子了,趕緊回去歇一歇,晚點你姐姐醒了,你再過來也無妨?!?p> 徐姝錦口中嘟囔著,不情不愿的上前,扶起謝金燕往外走,姚辛夷微微頷首,規(guī)規(guī)矩矩的退至一側(cè)靜立。
劉清硯道:“是,那我們就都先走吧,燕王齊王?!?p> 屏風上的剪影移動,徐童瀟慌忙閉了眼睛轉(zhuǎn)回頭,靜靜的躺在床上,仿若從來沒有醒來過。
朱棣隔著那一方屏風,眉頭蹙緊,是不愿意見到的人吧。
劉清硯輕拍拍他的肩,溫柔的笑意于面上暈開,示意他一同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