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一片黑暗,除了前擋風(fēng)玻璃之外被車燈照出的大概三五米的白色。
這已經(jīng)持續(xù)很久。
如果不是持續(xù)的顛簸和引擎的轟鳴,祭一林根本沒法知道雪地車是不是在移動。
祭一林坐在后排的座椅上,邊上的座椅后背放倒,阿爾喬姆正躺在上面昏睡。
總算沒有出什么意外……這速效鎮(zhèn)靜劑真的很厲害,可剛剛伊萬給自己扎了一針……
祭一林抬起頭,仔細打量了一下伊萬
他已經(jīng)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次這么做了。
伊萬的表現(xiàn)很正常,除了偶爾瞄一眼放在副駕駛座上的地圖和指南針,一點都沒有多余的動作。
如果沒有看到伊萬異常,甚至可以說是驚悚的舉動之前,祭一林還能告訴自己這個俄國士兵有著熊一樣巨大的心臟,但現(xiàn)在,這樣的正常本身就代表著不正常。
下意識地,祭一林伸手握住放在身邊的撬棍,但那堅硬厚重的手感并沒有讓他感到絲毫的心安。
“我們馬上就要進入森林了?!?p> 車廂里突然響起伊萬的聲音,祭一林一個激靈,差點舉起手中的撬棍。不過最后他還是忍住了,隨口跟著伊萬的話接了一句,以掩飾自己的不安。
“森林?”
“對,西西伯利亞平原由北至南通過苔原之后,就是森林?!币寥f通過后視鏡撇了一眼祭一林,語調(diào)平穩(wěn)得似乎沒有任何感情,“森林里有便道,但只有一車寬,而且這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雪覆蓋,在現(xiàn)在這樣的能見度下,我們行進的速度會很慢?!?p> “至少那個東西沒有追上來?!奔酪涣致月允媪丝跉猓瑥娖茸约航又@個話題說了下去,“就算追上來了,按照那東西的體積,在森林里移動肯定也不可能很快,而且動靜肯定很大?!?p> 祭一林話音未落,一道筆直的黑影陡然破開前方的白色。
“到了?!?p> 祭一林聽到伊萬這么說。
……
森林里一片漆黑,相比森林之外的苔原,甚至更黑一點。
幸好的是,伊萬很快就找到了道路。
行進了不知多長時間,雪地車停了下來。
“怎么了?”
已經(jīng)有點昏昏沉沉的祭一林猛地驚醒,緊緊握住手里的撬棍,警惕地看著伊萬的后腦勺。
車廂里撬棍揮舞不開,祭一林打算一旦發(fā)現(xiàn)對方有異動,就用撬棍鋒利的一頭捅對方的后腦。
這是他盤算了很久的方案,雖然他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捅到對方,也不清楚所謂的“異動”到底是什么。
“休息一下,六小時之后再出發(fā)?!?p> 伊萬沒有解釋太多,解開了安全帶,就開始穿防寒服。
“我們不是應(yīng)該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么?”
祭一林沒有動,心里越發(fā)緊張了起來。
“一個不會開車,另一個還躺著?!?p> 伊萬伸手指了指祭一林,又指了指躺在一旁躺在椅子上的阿爾喬姆,再回手指了指自己。
“我已經(jīng)連續(xù)開了八個小時的車,眼睛和身體都需要休息,除非你打算賭一賭會不會出車禍。”
“而且我們需要活動一下手腳,不讓血液沉積。”
八個小時……
祭一林頓時愕然,他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卻突然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有記離開科研站的時間。
這時候伊萬已經(jīng)拿著手電推開了車門,涌入的寒風(fēng)讓祭一林狠狠打了個寒顫。沒等祭一林開口,伊萬就拉開了阿爾喬姆那一邊的車門。
“幫忙?!?p> 伊萬的聲音在風(fēng)中顯得有些飄忽不定。
祭一林趕緊下了車,然而剛剛踩到地上就腳下一軟,差一點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一整手忙腳亂之后,兩人才把阿爾喬姆從車上弄到了車后放著的雪橇上。
“我們要去哪里?”
森林中的風(fēng)聲尤其大,祭一林不得不扯起喉嚨大聲叫喊。
“那邊!”
伊萬舉著指南針看了看,隨后指向了密林深處的一個方向。
“過去大概三十米有個洼地!可以避開風(fēng)暴!”
說完,他就扯著雪橇向前走去。
這是祭一林走得最艱難的三十米,頂著從四周隨機吹來的狂風(fēng)與雪霧,加上雪橇上的阿爾喬姆和裝備,在伊萬說“到了”的時候,他甚至有了一種走了整整三十公里的錯覺。
但這個洼地比祭一林想象中的要深一些。
足以擋住風(fēng)。
進入洼地的那一刻,感受到其中安靜的空氣,祭一林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甚至在伊萬生氣了火,松樹枝燃燒產(chǎn)生的特有香氣開始彌漫的時候,他都有一種一切都很平靜安逸的錯覺。
鋼制水壺里的水在咕嘟咕嘟冒著蒸汽,手里捧著的,剛剛加熱完還有些燙手的罐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即便是祭一林不斷在心中提醒自己現(xiàn)在還處在危險之中,身邊的兩個人一個瘋了然后暈了,一個瘋了但還沒暈,但眼皮還是不可抑制地往下墜。
直到一個橙色的塑料盒被拋到他身前為止。
那是速效鎮(zhèn)靜劑的盒子,里面還有一只。
“放在衣服保暖層的內(nèi)側(cè)口袋里,藥劑凍住了就沒法用了?!?p> 伊萬的聲音剛剛響起的剎那,祭一林的手已經(jīng)摸到了身邊的撬棍。
“我知道你看見了?!?p> 轟!
一切雜亂的思緒頓時被空白擠出了祭一林的腦海。
下意識的,祭一林連滾帶爬地站起,把撬棍橫在了身前,似乎這樣就能夠保護自己。
“如果我再出現(xiàn)那樣的情況,你就給我一針?!?p> “記得扎腿。”
嗯?
聽到這話,祭一林僵在原地許久,眼看著伊萬吃完了手里的罐頭,又給火堆添了點柴火,這才一步一挪地走回了火堆邊,只是撬棍還緊緊捏在手里。
“你到底……是怎么了?”
過于長的沉默讓祭一林感到異常的壓抑,加上腦海里翻滾的疑惑,他終究還是開口問道。
但他的雙眼還是小心翼翼地盯著對方。
“我原來就是這里的士兵,一直都是,從科研站建立之前?!?p> 伊萬的聲音依舊淡然。
但就著橙色的火光,祭一林敏銳地發(fā)現(xiàn),伊萬的臉仿佛像是活過來了一般,不在是像木頭一樣,沒有絲毫表情。
只是這表情復(fù)雜到讓人看不明白。
“之后發(fā)生了一次事故,我們小隊一共十二個人,只有我和另一個士兵活了下來?!?p> 好像是并不介意祭一林戒備的樣子,伊萬并沒有停下,而是接著說了下去:
“那個士兵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只要外界有任何動靜,就會歇斯底里,醫(yī)生也沒有辦法,只能給他硬套了束縛衣,使用大劑量的鎮(zhèn)靜劑?!?p> “但他最后還是死了,累死的?!?p> “而我,就比較幸運。”
“到底是什么樣的事故?你后來是怎么恢復(fù)過來的?”祭一林咬了咬牙,還是忍不住插嘴問道。
“我昏迷了,然后又醒了過來?!?p> 伊萬抬起了頭,讓整張臉都暴露在了火光的照耀下。
“我不記得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偶爾會突然感到害怕,卻不知道原因?!?p> “但我想起來了!”
祭一林眼看著伊萬的臉不斷扭曲,仿佛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有了自己的意識。
“就在看到那個怪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