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嘎吱!”
滿滿的輜重,給車子造成了很大壓力,在行走過程中不斷發(fā)出抗議。
“車子可真慢啊!”
負責押運糧草的部落首領,騎在馬上有些無聊的說道。
他們都是草原男兒,喜歡縱馬馳騁的感覺,并不太適合押運慢吞吞的輜重。
“踏踏踏!”
忽然間,大地發(fā)出了輕微震動,密集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敵襲,敵襲,敵襲!”
鮮卑首領見狀大駭。
他撕心裂肺吶喊起來,本來還有些懶散的鮮卑騎兵,此時全都如臨大敵。
“列陣,準備迎敵!”
這個時候,還敢于襲擊鮮卑輜重者,不用猜測就知道是那支漢軍騎兵了。
然而這位鮮卑首領臉上,此時非但沒有絲毫畏懼,反而顯得有些躍躍欲試。
“對面,怎么只有三千余人?”
不過,當鮮卑首領看清來人數(shù)量以后,臉上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該死,漢人肯定藏起來了三千兵馬!”
鮮卑首領這個時候,卻是有些猶豫了。
這次押運糧草,本就是檀石槐布下的一個有毒誘餌,為的是引誘漢軍前來劫糧。
檀石槐非常清楚,漢軍攜帶的糧草并不算多。
只要漢軍知道了鮮卑人的運糧輜重,肯定會不惜代價將其拿下。
那個時候,也就是檀石槐收網(wǎng)圍殲漢軍之時。
為了讓漢軍得到鮮卑人輜重的消息,檀石槐甚至分別派出了百余騎,朝四面八方漫無目的奔去。
他們都裝作是迷失路途的輜重兵。
這些人只要被漢軍捉住,漢軍也就知道了鮮卑輜重的消息。
也許有人就會問,既然檀石槐派出佯裝輜重兵的騎兵,就有概率能夠找到漢軍主力,為何斥候就不能呢?
其實,并非鮮卑斥候找不到漢軍。
只是漢軍防守極其嚴密,每當鮮卑斥候還沒靠近,就已經(jīng)被漢軍俘虜或者殺死。
故此,就算有鮮卑斥候僥幸發(fā)現(xiàn)了漢軍,也不可能將消息傳回去。
至于這些佯裝輜重兵的鮮卑人,檀石槐卻并不指望他們能夠帶回漢軍消息,只要能夠讓漢軍知道輜重的消息即可。
“可汗有令,若漢軍傾巢來襲,不可與戰(zhàn),只需僅僅咬住對方,等待大軍到來即可?!?p> “若漢軍只以些許兵馬前來試探,就要傾盡全力與之戰(zhàn)斗,免得讓尚未出現(xiàn)的漢軍有所警覺。”
“漢軍現(xiàn)在只派出三千人進行試探,我當全力以赴!”
這位鮮卑部落首領,對于可汗檀石槐有著盲目自信。
哪怕對面漢軍比自己多出一半,他仍舊帶領麾下兩千鮮卑騎兵,悍不畏死沖了過去呀。
“全軍沖鋒,殺敵護糧!”
鮮卑首領一騎當先,正面迎擊。
“殺!”
崔校尉率領三千漢軍,也是悍不畏死沖了過來。
遠處山坡上,有視力極好的士卒,將這個消息轉(zhuǎn)達給了臧旻。
“鮮卑人明明占據(jù)兵力劣勢,仍舊悍不畏死在此戰(zhàn)斗,那些糧草應該不假。”
看到這幅情形,臧旻終于松了口氣。
才開始,他并非沒有想到輜重會是鮮卑人的陷阱。
然而這個陷阱也太誘人了,宛若涂抹毒藥的美味,令人無法抗拒。
為了確認鮮卑輜重隊是否屬實,臧旻只讓崔校尉帶領三千騎兵前去試探。
三千騎兵,明顯要多于鮮卑運糧隊。
假如那是陷阱,鮮卑騎兵肯定不會誓死保護輜重,反而會游走咬住崔校尉部,等待鮮卑大軍抵達。
假如輜重真的是糧食,鮮卑運糧將領哪怕知道對面占據(jù)優(yōu)勢,仍舊會死戰(zhàn)不退。
試探結(jié)局,非常明顯。
他卻不知道,統(tǒng)一草原的可汗檀石槐,其智慧究竟有多深。
當臧旻下令全軍出擊的時候,結(jié)局就已經(jīng)注定。
“踏踏踏!”
就在崔校尉帶領三千漢軍,與兩千鮮卑人殺在一起的時候,臧旻亦是帶領剩余三千漢軍加入戰(zhàn)場。
本就占據(jù)劣勢的鮮卑騎兵,再次看到?jīng)_鋒而來的三千騎兵,全都駭然失色。
唯有鮮卑部落首領,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撤兵!”
“吹號!”
看到漢軍主力全部出現(xiàn),鮮卑首領絲毫不再戀戰(zhàn),當即下令撤兵。
與此同時,十數(shù)名鮮卑人紛紛拿起了牛角,費盡全力吹了起來。
“嗚嗚嗚!”
沉悶而悠長的號角聲遠遠傳播出去,響徹了整片戰(zhàn)場。
就在號角聲響起沒多久,遠處也有同樣號角聲響起,緊接著更遠處亦有號角聲響起。
號角聲就是鮮卑人約定好的暗號。
檀石槐為了不被漢軍發(fā)現(xiàn)蹤跡,率領鮮卑主力游走在輜重隊較遠位置。
號角聲要連續(xù)傳播幾次,檀石槐才能知道漢軍來襲的消息。
聲音的傳播,遠比騎兵速度更快。
鮮卑首領尚且未能帶領麾下士卒撤離戰(zhàn)場,遠處的檀石槐已經(jīng)率領麾下士卒朝戰(zhàn)場趕來。
鮮卑部落首領只需拖住漢軍半柱香時間,檀石槐率領的主力就會抵達。
“糟糕!”
正領兵沖鋒的臧旻,聽見那連綿不斷的號角聲,當即臉色大變。
到了這個時候,他又怎會不知自己等人中計?
“鳴金收兵!”
臧旻不敢怠慢,急忙讓左右鳴金收兵。
本來正在沖鋒的漢軍,以及崔校尉帶領廝殺的士卒,忽然聽到鳴金之聲,全都有些茫然。
他們想不明白,為何主帥要在自己等人占據(jù)優(yōu)勢的情況下鳴金。
“撤,速速撤離戰(zhàn)場,不要戀戰(zhàn)!”
崔校尉此時聽到了那些牛角聲,也猜到了事情始末。
沒有絲毫猶豫,崔校尉當即督促著麾下士卒撤離戰(zhàn)場。
然而,方才還想要撤離戰(zhàn)場的鮮卑騎兵,此時卻返身與漢軍糾纏在一起。
漢軍倉促撤退,居然被折返而回的鮮卑騎兵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
“糟糕!”
崔校尉知道對方這是準備黏住自己,好為鮮卑主力抵達爭取時間。
“將軍且退,待我殺散這些鮮卑賊人,再與將軍匯合!”
到了現(xiàn)在,崔校尉已經(jīng)決定舍命斷后,將這支鮮卑騎兵阻攔此地,好為臧旻撤離拖延時間。
否則,真要被這支鮮卑騎兵黏住,整支漢軍都會全軍覆沒。
準備撤退的臧旻,看到崔校尉以及麾下士卒,此時居然全都返身與鮮卑人戰(zhàn)在一起,當即停住了腳步。
他已經(jīng)知道,崔校尉是準備舍命為自己爭取活路。
“就算撤,又能撤到哪里?”
臧旻心中,忽然產(chǎn)生了強烈的悲愴。
漢軍現(xiàn)在,本就已經(jīng)糧盡。
就算崔校尉拼死拖住鮮卑騎兵這只尾巴,逃走的臧旻又能何去何從?
“沒有了糧草,哪怕此時茍延殘喘逃入草原,也避免不了餓死的結(jié)局。”
“既然如此……”
想到這里,臧旻眼睛忽然變得銳利起來。
“夏育身為宦官爪牙,陷入缺糧絕境中,卻仍然想著尋找鮮卑人決戰(zhàn)。”
“我為士大夫代表,若此時拋棄部下逃入草原,最后被活活餓死,豈不是連夏育都不如?”
深吸一口氣,臧旻忽然拔出了腰間佩劍,遙指天際。
“全軍聽令,隨我沖鋒,死戰(zhàn)不退!”
言畢,臧旻居然一騎當先,朝著戰(zhàn)場沖了過去。
戰(zhàn)場上最忌朝令夕改。
臧旻今日可是犯了兵家大忌,理論上來講應該會讓士卒們手足無措。
然而,當士卒們看到一襲青衫的主帥,居然手持利劍沖入戰(zhàn)場之時,所有人心中居然都涌起了一股豪邁。
“死戰(zhàn)不退!”
“死戰(zhàn)不退!”
“死戰(zhàn)不退!”
先是稀稀拉拉的喊聲,隨后六千漢軍全都齊聲吶喊。
此時,臧旻不再考慮將會被圍殲的命運,士卒們也不再去想其他。
此時,他們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那就是趁著鮮卑主力尚未抵達之前,全殲眼前這支鮮卑騎兵。
哪怕死,也要死得有價值,也要讓敵人記住自己!
“殺!”
六千漢軍爆發(fā)出來全部實力,戰(zhàn)斗力簡直駭人聽聞。
本來還因為黏住漢軍,而有些沾沾自喜的鮮卑部落首領,看到漢軍全都紅著眼睛沖殺過來,內(nèi)心不由涌現(xiàn)出了強烈的恐懼。
他雖然知道,可汗檀石槐很快就會帶領主力抵達,那個時候就是漢軍覆滅之際。
然而,漢軍爆發(fā)出了全部實力。
他們?nèi)舨活櫼磺邪l(fā)起進攻,鮮卑部落首領麾下的兩千士卒,也必定會在檀石槐抵達之前,折損殆盡。
“撤,撤,快點撤退!”
這個時候,鮮卑部落首領哪里還考慮什么黏住漢軍的任務,聲嘶力竭怒吼著。
然而,漢軍根本不給鮮卑人撤出戰(zhàn)場的機會,雙方很快便絞殺在了一起。
鮮卑人由于主將下達的撤退命令,反而不知道應當何去何從,一時間被漢軍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
“不能再這么下去了?!?p> “否則可汗領兵抵達之前,我們不僅沒辦法逃走,還會被徹底殲滅。”
“甚至于,漢軍那時還有機會從容撤走?!?p> 念及于此,鮮卑首領眼中兇芒閃爍。
他揮舞著手中彎刀,對著身邊士卒厲聲咆哮:“漢軍不讓我們撤退,那就死戰(zhàn)到底!”
“鮮卑的勇士們莫要畏懼,偉大的可汗已經(jīng)率領大軍趕來,我們只需支撐不到半個時辰,援軍就會抵達。”
“與其屈辱的逃跑被追殺致死,不如返身一戰(zhàn),等待可汗領兵過來!”
“那個時候,不僅這支漢軍會全軍覆沒,你們也將成為鮮卑的英雄!”
“為了活命。”
“為了可汗?!?p> “為了榮譽。”
“勇士們,隨我沖鋒!”
本來人心惶惶的鮮卑騎兵,聽說可汗很快就會率領大軍抵達,氣勢當即為之一變。
兩千困獸猶斗的鮮卑騎兵,爆發(fā)出來的戰(zhàn)斗力也不容忽視。
雙方進行慘烈廝殺,鮮卑人雖然被鼓起了勇氣,終究不是六千漢軍對手。
不到半個時辰,兩千鮮卑騎兵就已經(jīng)折損大半,鮮卑騎兵再也支撐不住,大潰逃開始了。
“殺!”
“殺光鮮卑賊人,不要放走一個!”
崔校尉渾身浴血。
此時他已經(jīng)陷入癲狂狀態(tài),帶領麾下士卒左沖右突,手中沾染了無數(shù)鮮血。
然而就在此時,大地開始劇烈震動起來,沉悶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正在廝殺的漢軍,看到遠處有的鮮卑騎兵鋪天蓋地而來,聲勢極其驚人。
“哪怕明知必敗,也要先將這支鮮卑騎兵殲滅!”
看著前面所剩無幾的鮮卑騎兵,崔校尉眼中兇芒閃爍,再次帶領麾下士卒發(fā)起了沖鋒。
“將軍有令,莫要繼續(xù)擊殺這些鮮卑騎兵,驅(qū)趕他們沖擊鮮卑陣型即可?!?p> 傳令兵的命令,卻是讓癲狂狀態(tài)的崔校尉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