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甫落,仿佛有什么隱晦而強大的東西出現(xiàn)在空氣里一般,姬梵感覺周身都空氣一冷,接著一聲清冷如玉,精雕美琢的聲音淺淺淡淡地出現(xiàn)在她的左側(cè)方,帶著溫雅悠然的笑意,卻是讓仿佛看到一把寒光如星的利刃逼在自己眼前般……那聲音在問:“梵娘子說的是希望誰得償所愿呢……”
姬梵僵在蒲團上,四周的空氣暗冷到她神經(jīng)都為之冰凍,連小拇指都不敢動分毫,這個聲音,這個她夢里讓她驚醒失魂午夜夢回,冷汗顫抖地不敢去回想的這個男人,此刻卻是站在她面前,那一句清淡優(yōu)雅好整以暇的話,卻是驚得她神魂顫抖,六神無主……
獨孤寐,那張如白玉妖蓮美顏出現(xiàn)在高大的佛像旁,泠泠淖淖似幻似夢地站在煙云繚繞的寺中,白衣曳地如魅如仙,他淡淡地含笑看著一動也不敢動,甚至不敢抬起頭來看自己的姬梵,感覺她像一只被嚇破了膽的小白兔,尤其是在每當(dāng)看到他的時候,簡直就可以用“神魂俱裂”來形容了,某刻他甚至升起一絲疑問:難道自己與其真有著什么不為他所在意的交集,讓她對自己如此懼怕,而自己,卻是完全忽略了呢?
可是以自己精細無漏的記憶,那是不可能的。
這樣,更加重了這個女孩身上的迷團。
這個每每見了他嚇得頭也不敢抬的女孩,偏偏身上卻有著重重的迷霧,一次次地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讓他捉摸不透……
他微瞇著眼看著她,她始終低著頭,烏黑的發(fā)絲幽幽地披灑在身后,看不清的面貌,但此時的她卻已與上一次見她大有不同了,已漸漸長成了少女之姿,如一只幽幽綻放的白芍,綻放著如花朵一身清新而優(yōu)雅的芳香,像一朵潔白的花朵,讓人不忍靠近不忍攀摘……
想到這里,獨孤寐卻是一笑,笑容中除了他慣常的溫雅清魅,眼底里卻帶著些許殺意與不為人所察覺的黑暗,可就在他心底里涌起殺意的那一刻,他分明感覺到了姬梵身體瞬間的僵硬,與肢體的瑟縮……
他的眼,不知不覺又深了一分,那一刻的他甚至有了出手摧殘掉眼前這如春花燦爛,豆蔻之花的陰惡欲望,他甚至有一種割開眼前女子細白喉嚨,讓她身體里的全部鮮血噴灑在這神圣而莊嚴的佛堂,讓一室佛光與一屋血腥相映成景,煞目凌厲的欲望……
但他轉(zhuǎn)瞬間,面上又是什么情緒也沒有了,他依舊清雅出塵,溫雅如月,依舊是那世人眼中遺世而獨立的玉公子,手指輕點點姬梵的下巴,輕輕一勾,將她頭抬起,正視向自己。
兩人四目相對,姬梵柔弱中帶著某種隱隱楚楚風(fēng)情的勾魂攝魄,猛然讓獨孤寐也驚訝了一瞬,那一瞬,雖是轉(zhuǎn)瞬即逝,但姬梵已漸漸身具少女風(fēng)情的艷色,讓他驀然在腦海里映出一句世間累世傳誦的話“姬女其姝,傾世于殊”。
不愧是姬家之女。
幾年之后,于之大殷第一美人姬霜,可是也是不惶多讓了。
可這樣的美人,在獨孤寐眼里卻是半點激不起波瀾的,美麗,對容貌驚世絕艷的他而言,是一種唾手可得且毫無用處的東西,一個容貌再是美麗的人在他眼中,也不過只是一個事物而已,無法讓他心思為之震動一分……
獨孤寐眼神微瞇,腦海中滑過一個身影,他輕輕地笑笑,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許,晏夕,晏家之子,人中之龍,年紀輕輕已是少年英杰,因烏云山那事近日以來,已經(jīng)跟獨孤寐打了不少交道。對于他的少年英才與聰慧睿智他是大有體會,可惜,那樣的人物,卻是有了不該有的弱點……那便是眼前的美麗女子……
真可惜,晏夕再是出色,縱是天資絕頂,終究卻是過不了美人關(guān),晏夕近日里運作某些事情,似乎在加深晏家與姬家的往來,而其下原因為何,該是他自己清楚了,其實晏家與姬家,本就是百年姻親,若是晏夕想默默等待姬梵長大及笄,然后求娶于她,從身份到品貌,姬梵與之也算得上是門當(dāng)戶對,也并不是多么讓人意外的事情,可大概晏夕心里也很清楚,姬梵,并非良配,直接來說,她并未晏氏所要求的媳婦標(biāo)準。
姬梵此女從心性到能力到應(yīng)對談吐,充頂也就算是個勉強合格的五姓嫡女,但若作為晏家婦,卻是不能達到晏氏的要求的,晏氏娶進門的妻子,皆是能力卓越賢慧冷靜的貴族女子,比如說像姬霜姬惜那樣的女人,而不是姬梵,姬梵從任何方面來說都達不到晏氏納婦的要求,甚至包括她柔弱之下讓男人神魂授于的勾魂嬌艷,那樣的絕色那樣的令人垂涎那樣的世所罕見,都是崇尚“中庸”之道的晏氏無法接受她嫁入晏氏的原因。
所以晏夕才多般花費心思,欲抗衡家族求得姬梵。
少年英雄,終究繞不過如花美眷……
獨孤寐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勾起了些許笑,笑得很是清泠,姬梵看了這樣的笑,卻是心下恐懼,眼見佛堂里空無一人,連侍禮的僧者也不見蹤影,怕是已經(jīng)被獨孤寐的人清理了出去,她身體一個哆嗦,連忙跪下行禮:“參見九皇子。”
她這樣跪下不敢抬起頭看他,是打定了主意就這樣跪著不起來了,可惜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力道,行禮之后她便被拖起身來,定定地站在獨孤寐的面前,不由自主地抬起頭,與那雙孤冷如清蓮,眼底卻是含著一抹沉峻肅冷之氣的眼睛相對視。
對視之下,她驚懼膽顫的眼眸也便是被他盡收眼底了。
獨孤寐表情未動,卻是想起——此女諸般柔弱可欺,卻莫名身上總是纏繞著一種令人在意的“詭異”,這種詭異,對于獨孤寐而言,并不是多么的具有危險的存在,卻是莫名讓人感到在意。
尤其是那日別苑之遇,她明明弱得像一朵可以任采擷輾碎的嬌嫩白花,卻偏偏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完成了隱秘而分寸極佳的救人與自救,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同時騙過了他……他已經(jīng)記不得有多久,有人成功地在自己眼皮底下玩過這種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