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蘭森林。
菲特贊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迎著風(fēng)站了起來。他藍(lán)色馬甲上的絨毛如同他的精神一樣抖擻,經(jīng)過短時間的休整,顯然他已經(jīng)把剛才戰(zhàn)斗中帶來的精疲力盡一掃而光了。聽過云天的解釋,他就一直抿著嘴,心緒有些起伏。
“緣分?這真是一個奇妙的詞語,要是真有這種東西,恐怕苦難才是我的緣分吧?”菲特贊自嘲的搖了搖左手,猙獰手臂上的血管如憤怒時的青筋一樣暴起,“你不怕它么?”
“怕?為什么要怕?”云天應(yīng)道。
“鬼手是一種不祥的疾病,而我的情況就更加特殊了,接近我的人幾乎全部災(zāi)厄纏身,就像詛咒一般如影隨形?!狈铺刭澃巡逶谀嗤晾锏木迍μ崃顺鰜?,直指云天:“就算你是我的朋友,這把劍也不會一直對準(zhǔn)敵人,有可能哪天倒在血泊中的人就是你!”
他的聲音忽然低了:“這就是鬼劍士一直獨來獨往孤身一人的原因。”
他松開了手,巨劍插進(jìn)了泥土里,過半的劍身被泥土埋沒。
云天伸出了手,可旋即又無力地垂了下去,欲言又止。他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冒險家,還是一個失憶者,自然不明白阿拉德大陸對鬼劍士所抱有的成見??伤芸闯鰜磉@個鬼劍士很不開心,有一種孤獨和落寞緊緊包圍了他,他有時也是這樣的,但幸好遇見了賽麗亞與林納斯,總能在有意無意的幫助他。他想菲特贊只是少個說話的朋友,但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與能力。
菲特贊顯然誤解了云天的不知所措,他擺手示意欲言又止的云天不用再說什么,而且說什么他也不想聽。
“這洛蘭地下城已經(jīng)很危險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執(zhí)行的是什么任務(wù),但你最好快些離開?!狈铺刭澯沂钟昧σ粩Q,巨劍破開了泥土被他攥入了手中,他表情冷冷地,“你沿著北部一直走就是洛蘭地下城的出口?!?p> 他感覺菲特贊對他的態(tài)度有些不一樣了,雖然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但對救過他的云天總是帶著一份善意,并沒有太多疏離。可就在他低聲說完而自己沒有什么動作欲言又止的那個瞬間,一切都變了。
其實這不怪云天,只能是說菲特贊不了解他這個人。
他把劍插進(jìn)泥土里是一種邀請,也是鬼劍士對人表達(dá)善意的體現(xiàn)。只要那個人拔出劍并雙手捧交給持劍者,就代表著他愿意接過這個人的武器并與之一起作戰(zhàn),也就是說是表達(dá)友誼的一種禮儀,他因為思考而沒有拔劍,就說明不打算接受這段友誼。
可他真的不是看不起菲特贊,他沒有與傭兵并肩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也就沒有知道這鬼劍士中約定成俗的禮儀。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導(dǎo)菲特贊,而不是代表著不愿意接受菲特贊表達(dá)的善意。
菲特贊把劍背到了身后,整理了一下衣物,發(fā)覺自己隨身攜帶的一部分物品遺失在了他睡午覺的那棵樹下,只好改變了計劃。只有先找回那些東西,才能繼續(xù)去找投擲哥布林的麻煩。雖然不是什么珍貴的東西,但也跟了他好久了。
菲特贊貼著怔住原地的云天與他擦肩而過,即使聲音低不可聞,但他還是聽到了那聲“謝謝”。他望著菲特贊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不知道到底應(yīng)不應(yīng)該追上去。
“算了?!痹铺鞊u頭,他懊惱地嘆了口氣,“可能是我有什么地方惹到他了?本來以為能交一個新朋友的……”
……
菲特贊作為武道第十停的鬼劍士,按理來說他已經(jīng)有資格加入傭兵公會了,可是他暫時沒有這個打算。所以他到艾爾文防線接走的任務(wù)只有“D”級的擊殺投擲哥布林,雖然比他的傭兵評級低了一等,但任務(wù)的酬金足以讓他生活一段日子。
每個鬼劍士都喜歡把自己罩在寬大的袍子里來掩飾他們的身份,畢竟鬼手在有些人看來還是邪惡不詳?shù)南笳?,他們也懶得無緣無故被人記恨。
菲特贊也不例外,他此次來洛蘭地下城并不只是帶著那把用高級精鐵打造的巨劍,藍(lán)色的高級武器自然少見,按照往常他的實力就是帶著一根樹枝也能在地下城中安然無恙。他這次去尋找的,是他午睡時放在一旁的必需品——一個布包,包裹里有著調(diào)料和一口小鍋。
無論是戰(zhàn)斗還是日常生活,都需要用食物與清水來補充體力。常年混跡于各種地下城的菲特贊自然也是個中好手,無論是小時候受過的苦難還是自那以后的居無定所,都養(yǎng)成了菲特贊喜歡攜帶炊具的習(xí)慣。
傭兵們通常都是有家室的人,再不濟也有一個固定的居所,所以他們執(zhí)行簡單任務(wù)時通常喜歡用硬面包與肉干作為自己的干糧。只有傭兵團執(zhí)行高等級任務(wù)時才會安排營帳與炊具,沒有什么比熱氣騰騰的湯水更讓人愉悅了。
但菲特贊不同,他的時間都是在冒險與執(zhí)行任務(wù)中渡過的,而他也親眼見到了自己師傅因為鬼手而痛苦的死去。他連一個名義上的“家”都沒有,所以他通常就把各個地下城外圍當(dāng)成他的居所,所以他的炊具是必須的。
他大約走了一刻鐘,才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只哥布林的尸體橫在那里,那是當(dāng)初包圍他們的哥布林群的最外圍。眼下四處皆寂,樹木稀松,按照菲特贊的判斷,哥布林根本不會在這里設(shè)伏。畢竟它們不會想到脫離險境的人還會折回來,再者說以它們那低下的智慧不可能讓自己有如此的耐心。
“誰?”
菲特贊反手將巨劍遞了出去,就像那時的云天看也不看的擊退了一只哥布林。
他這一路的行走被云天的那番話勾起了兒時太多不好的回憶,也就沒怎么用心,也是他的疏忽大意,畢竟哥布林這種怪物他還是不放在眼里的。可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過錯,要不是來者不懂得掩飾腳步聲,他的余光里恰好掃到了那人影子里的一角,說不定就被他偷襲得手了。
“菲特贊,是我?。 ?p> 后面?zhèn)鱽砹说氖煜ぢ曇簟?p> 云天?我不是叫他走了么?什么時候偷偷跟上來的?
菲特贊聽到聲音后知道來者并不是敵人,急忙收劍??墒撬坛鋈サ哪且皇绞潜貧⒌囊粍Γ阋詫⑷碎_腸破肚,他也不能瞬間制止住那股凌厲的威勢。好在他反應(yīng)及時,稍稍一頓,減緩的巨劍被云天用那柄布裹著的武器擋住了。
云天急忙甩手,雖然他沒有讓劍鋒碰到自己,可巨大的勁道也足夠他難受一會的了。他伸展手臂在胸前約一尺半的地方格擋成功,好在只是手臂酥麻,要是貼著胸膛格擋,巨大的勁道輕則讓他呼吸苦難,重一點可能就直接昏死過去了。
“我不是讓你走了么?你又跟上來做什么?”菲特贊氣不打一處來。
“那個……那個……”云天支支吾吾的,好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在菲特贊吃人的目光中,他才厚著臉皮說出了來意:“我這次執(zhí)行的任務(wù)是尋找一枚戒指,我記得它就在這個范圍內(nèi)遺失的,可我在附近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
菲特贊走后云天拍了拍腦門,發(fā)覺自己忽視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他對這里的路不熟悉,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不知道還要多久,與自己背道而馳的菲特贊不就是自己一直要找的人么?于是他才跟了上來,也差點被菲特贊一劍砍死。
“你當(dāng)然是找不到的。”
云天本以為要被菲特贊好生嘲笑一番,可沒想到菲特贊如此爽快直斷。畢竟誰都不是賽麗亞那樣的性子,云天與賽麗亞接觸久了,感覺做了蠢事被人嘲笑已經(jīng)變成了天經(jīng)地義的事。
“你是來地下城中來找遺失的戒指,想必那位戒指是價值不菲的首飾,要不然傭兵公會不可能接下這個任務(wù)?!狈铺刭澱f的理所當(dāng)然,就好像親眼見到了那一幕似的。
“既然是名貴的首飾,且還遺失在地下城中,那你就不要想著再去丟失的地點找它了。通常哥布林們都會把名貴的財物交給領(lǐng)主,自己只留很少的一部分。”菲特贊下了定論:“根據(jù)我多年擊殺地下城領(lǐng)主的經(jīng)驗,一些行人被搶或者地下城中特有的寶物都是放在領(lǐng)主身上的,除了那些高級怪物會藏私以外,幾乎沒有特例?!?p> “你是說,我尋找的任務(wù)物品,在洛蘭地下城的領(lǐng)主身上?”云天瞪大了眼睛。
“信不信隨你,你要是不嫌棄麻煩,可以繼續(xù)在你找過一遍內(nèi)的范圍掘地三尺,看有沒有奇跡出現(xiàn)?!狈铺刭潛P手一指,“或者你可以去摸摸那些死去的哥布林,看他們身上的袋子里有沒有裝著那枚戒指?!?p> 哥布林們總喜歡用破布遮掩自己身體的要害部位,它們又輕微的羞恥觀和本能,那布匹不僅有著遮風(fēng)避雨的功能,也是他們攜帶祖先手骨的工具,富有的哥布林里面還藏著一些亮晶晶的金幣。
可那些布匹不知道是他們從哪里偷來的,總是彌漫著一股子惡臭。云天就是接近哥布林都要被惡心的吐了,何況是要翻那么惡心的東西?他下意識的就拒絕了。
“我還是選擇去找投擲哥布林的麻煩比較好。”不出意料的,菲特贊聽到了云天這樣的回答。